复读生高三一年吐血苦作《流星跨度一年》求亲们鉴赏！

刘佚名

楔子

“陆大元！再给你一个机会！十二点之前，你要是再不回复，我就不等了。”

当发了第九条短信，一年来第一次在对方没有回复的情况下发了这么多信息给陆大元之后，肖然一个人站在阳台，南方夏夜湿腻的轻风划过她的皮肤，留下深沉的痕迹。望着北岛漆黑的夜空，万家灯火却万籁无声，她还是留下了强忍已久的眼泪。

“一切似乎都要结束了呢……”

如果，在这个夜晚，我平生第一次看见流星。

我会紧闭双眼，十指紧扣，虔诚地说上一大堆愿望；

还是会因为激动，而忘记了许愿？

有时候，我们总是因为一些表面的美好，而放弃了许多内在的幸福。

可惜，这一切和流星一样，一去就不会再回来。

这辈子，我只希望你能再站在我身边陪我看流星。

就算忘记了许愿。

至少我还拥有你。

刘佚名

第一章

八月末的日光，跨过万里高空，炙烤着北岛的每一寸土地。灼热的温度审视着这座城市为生计而奔波着的人群。
作为新一代的移民城市，北岛给了许多年轻人圆梦的机会与平台。这里满是商机，满是希望，似乎连每一颗尘埃都变得厚重且富有价值。
当经济改革第一次席卷北岛时，当地政府选择了以特色食物招揽游客作为重点开发项目。“民以食为天”的中华民族自古以来对于食物的要求，自然是色香味俱全为上品。而作为所谓的“特色”，北岛政府决定背道而驰，大力发展了三种至臭的食物，更因此在一众共同接受经济开发关怀的新兴城市中突围而出。
这三种食物分别是榴莲、臭豆腐和腌鲱鱼。
与榴莲和臭豆腐这种土生土长的食物相比，舶来品的瑞典腌鲱鱼给了北岛人更大的惊喜。对于瑞典人而言，每年的夏末秋初之际是—年中最美好的时光。这时候，天空湛蓝，微风和煦，阳光充足，而瑞典人最钟爱的美食，世上最臭的佳肴——瑞典腌鲱鱼，也在这时候悄然上市了。
瑞典腌鲱鱼是一种散发着恶臭、味道偏酸的罐装食品。腌制鲱鱼的独特之处在于自然发酵，为了保证鲱鱼不会在发酵过程中腐烂变质，制作者们总是把刚打捞上来的鲱鱼放在浓盐水中用文火煮过，再装入罐头中任其自然发酵。据说，这套腌制鲱鱼的工艺已经流传了近300年，当初渔民们也是为了省钱才想出自然发酵腌制鲱鱼的方法，因为这样耗费的盐会少一些。 到了8月中旬，罐头里的鲱鱼变得黏稠多汁，罐头中的气体也因为鲱鱼发酵而膨胀，把罐头撑得鼓鼓的，这就代表鲱鱼已经腌熟，可以上市了。腌鲱鱼最大的特点是其无所不在、难以消散的恶臭。没吃过腌鲱鱼的人常因为它刺鼻的恶臭而掩鼻，北岛政府也规定不许在住宅区内开启鲱鱼罐头，因为鲱鱼之臭实在难以消散。
尽管如此，北岛人对腌鲱鱼还是爱不释口。他们会推荐每一个外地人品尝“臭名昭著”的鲱鱼罐头，自己则在夏天逝去的短短时间内消费掉数以十万计的鲱鱼罐头。

这三样食物在北岛第一代企业家的心中犹如石油在阿拉伯人的心目中一样神圣，更有不小一批的商人因为“三臭”而发家致富。其中的佼佼者自然是靠瑞典腌鲱鱼创下“满口香”这一城市招牌的业界神话——霍先生。日前有“韦举国”宣扬足球进行国家体制，牺牲联赛发展国字号球队。而早在几十年前，北岛市就已经有霍先生扮演了“霍举市”的角色，整个北岛市的招牌食物被霍先生一人垄断。受益的，除了他日益增长的私人财产，还有伴随他知恩图报的一系列回馈社会的举动而赢得一个个超越的北岛市和北岛市民。虽然北岛市民听起来总感觉像“被盗”市民，但是正是霍先生的“满口香”给北岛带来了难以计量的利益，使得北岛市成为当时举国上下公共服务设施水平极高的几座城市之一，高质的生活让北岛广受赞誉，而霍先生则已然变成了北岛市的英雄。
政府与市民实现双赢。这才是和谐社会应该做到的成绩。

霍先生姓霍，名先生。在霍先生求学阶段，是很难要求老师们可以很心平气和地叫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孩“先生”的，所以霍先生总是被老师有意无意的遗忘在角落。
霍先生短暂的校园生活可以用简简单单的几句话概括，没有打过架，没有留过堂，没有受过表扬，没有被叫过家长。这样的表现足以让老师在往后一段日子里，一提起霍先生就会自然而然的摆出一副茫然的表情。
由于成绩满山飘红，霍先生很早就失去了读书的兴趣。终日逃课穿梭在北岛尚未开发完全的大街小巷，没有太多的消遣，码头因此变成了小霍的挚爱。碧蓝的海水，洁白的海鸥，激扬的海浪，还有悦耳的歌声，成为霍先生永远无法忘怀的童年时光。他在碧波粼粼的海面上遨游过，在强硬灰暗的石礁上呐喊过，还有一阵阵轮船汽笛的鸣叫声，唤醒了霍先生对探知外界的渴望。
和跑船的水手逐渐熟识，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下，霍先生登上了前往瑞典的轮船。由于语言不同，霍先生第一次踏上了瑞典的土地，却没有留下任何印记。闲逛在人头攒动的码头，霍先生被腌鲱鱼的恶臭吸引了。虽然他最终还是没有足够的勇气吞下这个卖相极差的食物，但是他相信腌鲱鱼具有巨大的潜在市场。作为尝试，他花光了所有的积蓄，购买了几罐腌鲱鱼罐头回到北岛，却恰好与北岛政府的思路不谋而合。经过政府的指引与渲染，腌鲱鱼马上就被没有精神追求的北岛年轻人视若神明，霎时间引起轰动。

一直以来，社会上总有捧臭脚的人，然而在北岛，这一次还出现了捧臭鱼的人。
腌鲱鱼的风靡坚定了霍先生的决心，经过与政府漫长的交涉，霍先生获得了腌鲱鱼在北岛的独家销售权，而作为回报，则是政府每年获得40%的利润配额。这样一个近似空手套白狼的商机让霍先生朝传奇迈出了重要的一步。
由此可见当时的政府还是很善良的，而年轻人的未来还是充满着机遇的。政府让出了获取暴利的机会，为了响应国家让一部分人先富起来的口号，培育起以霍先生为首的企业家；而霍先生在20岁的时候就成为百万富翁，这在21世纪都现在都实属难得的造就。大批大批的鲱鱼罐头堆砌起霍家的无敌金字塔，随后创立的“满口香”，垄断了北岛的饮食业，同时也带动了榴莲和臭豆腐的销量。
反观如今的现状，年轻人，刚毕业的大学生，最为可靠的未来就是考公务员，然后喝茶偷菜打僵尸，然后等老等死。国家不是给人们创业，打拼未来的信心和保障，而是把一个时期最杰出的年轻人，都收拢到自己旗下，然后一天天把他们的能力和才气耗尽，只为了得到几个富丽堂皇的年终报告。如果政府不出让一部分利益，不给机会让更多的人富起来，那更多的人只能在富翁，富二代，乃至富三代的夹缝和鄙视中碌碌无为，艰难度日。这是一个可怕的恶性循环，即有钱的一直有钱，而且富得没有人性；没钱的一直没钱，而且穷得全是奴性；政府追求的公平，则一直停留在低层次的追求上。也就是说，原本有的人吃面包，有的人没得吃，政府只是把吃面包的人手中的面包折换成稀粥，然后拿来和没饭吃的人分，而还有很多吃鲍鱼吃龙虾的人，并没有参与到这个分配中来。既然我们改变不了富人的户口数字，那我们就给更多的穷人发家致富的途径，并用自己的实力尽可能保障这些穷人成为未来的富人。
霍先生就是这样一个典型。他借着政府的支持和自己的努力，换回了辉煌的成就。难能可贵的是，出身贫寒的霍先生比任何富二代都更懂得珍惜，懂得回报，懂得来之不易。他变成了全市乃至全国人的偶像，他的感情受到了人们的关注，上至四五十岁的半老徐娘，下至十五六岁的豆蔻年华，女孩子们为其疯狂，而霍先生则淡淡一笑，表示尚无婚嫁之意。于是又有人宣称霍先生是同性恋，还有人说霍先生其实在瑞典已经有老婆了，他是卖国贼……
然而，与这些无足轻重的言论相比，北岛却为了“三臭”付出了意料之外的巨大代价。
   
可以这么说，腌鲱鱼的传播使得那一时期的北岛社会，浓缩成一个字就是，臭。
北岛的上空开始被层层浓密的臭气笼罩。
由于视线受阻，飞机无法航行，当别的城市的人们在飞机头等舱里享受沙图拉菲82年的红酒时，手握百万甚至千万资产的北岛富翁还要满身臭汗的坐在火车上和腌鲱鱼共眠。很快，由于过量的制造臭豆腐、腌鲱鱼，更有无良商家推出了没有经过检验一味追求一个“臭”字的食品，使得北岛的名声也一同臭掉了。开始有专家小组对北岛的空气质量。水质进行检测，虽然北岛给当地人们带来了丰厚的财富，但是越来越多的人却选择迁离北岛，去追求更优质更新鲜的生活。
就好像是煤窑或者是妓窑，人们硬着头皮来这奋斗几年，然后揣着票子去过更好的日子。
古人云，时势造英雄。然而英雄之所以能脱颖而出，自然有其独到之处。
在风光了一段时间后，霍先生凭借对市场的敏锐触觉和对社会走向的精确判断，预感到腌鲱鱼等奇臭的食物不会长时间侵占北岛商界，于是在公司股指蒸蒸日上的当口，以最快的速度消散了“满口香”的所有股份，带着大批现款以及北岛商人的无比感激，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留下一部分依旧没有任何精神追求的自甘堕落的北岛年轻人，在每个昏暗的夜晚，徘徊在北岛火车站，满怀深情地吟唱着“你快回来，我一个人承受不来……”的歌声。
一个人抛弃了整个城市，这会是20世纪里最无情的一次情变。

鉴于其优越的地理位置，经过兄弟城市的扶持，在二十年之后，北岛市重新振作起来。
这一次，北岛政府意识到了年轻人对一座城市的价值之大，用途之广。于是大力构建适合年轻人创业的平台，吸引了众多海内外的莘莘学子到北岛燃烧青春。一个重获新生的城市，在年轻人特有的蓬勃向上的推动下，闪耀起层层金光。
出众的年轻人还没有资格左右社会的进步，但是社会的发展势必要依靠更多的新鲜血液。创业需要时间，发展需要机遇，而拥有最为灿烂的岁月，能最好的把握机会，是年轻人成功的条件之一。
只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人多了水平也参差不齐。北岛除了拥有了大批可造之才，也生存着很多资质平平，没有多大的野心，只为了混口饭吃的“伪青年”，他们曾经在心里也燃烧过激情与冲动与憧憬与梦想，但是现实告诉他们生活很现实，所以他们只留下了与年龄不符的随遇而安。他们需要更大的勇气生存下去，因为他们的人生也许已经注定是干燥无味的机械重复。

北岛市的海语路上，座落了一栋深绿色的七层住宅楼。楼层侧面的霓虹灯在夜晚装点着住宅楼的名字——青年人之楼。这是北岛政府为初到本地尚没有稳定工作的年轻人预备的房子，供未来的城市主人租住。几年过去了，随着新城区的开发，日渐繁华，“青楼”的住户锐减，老城区也尽显荒凉。这个回忆中的“温床”，出于电路问题，“青年人之楼”五个字的中间三个字没有点亮，留下“青楼”二字，在微风轻拂的夜色中，分外抢眼。

这是一个新的时代。只是，并不属于北岛的旧城区。

刘佚名

第二章

“喂……”肖然慵懒地接起了电话。
“肖大小姐啊，你还在睡觉啊！”包租婆惊为天人的高声贝高音调，几乎要化作万千利刃，透过电话线和听筒，直插入肖然的耳膜。
“包……包租婆啊，我这个月已经交了呀！”肖然警惕地回答。对于一个开始自力更生的年轻人来说，类似房费、水电费这些曾经从不需要考虑的花费总是显得那么贵。
“知道。你别紧张。我找你不是要钱的。这样吧，我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要先听哪个？”包租婆童心未泯，一大早就和肖然逗闷子。
“好消息吧。坏的等我有空再听。”肖然松了一口气，一边将压在肚子上的一只袜子甩走，然后顺手拿起了放在床头柜上昨晚喝剩下的可乐。
“好消息是，下个月开始你的房租减半了……你愿意吗？”
“天啊！包租婆万岁！傻子才不愿意呢！”肖然激动地坐直了身子，把手上的可乐放到一边，然后用力拍着大腿，以鼓腿代替鼓掌。
“哈哈哈哈，”包租婆的笑声连绵不绝，“还有坏消息呢！你这个傻孩子，还万岁，哈哈哈哈……”
“嗯。”肖然下意识的把听筒移开自己的耳朵，一口喝下全部的可乐。对于她来说，只要能省下钱，这个世界就是完美的，那自然就不存在什么坏消息了。
“坏消息是，有一个男孩要和你同租一间房……”
“噗……”肖然喷出了口中的可乐，眼睛嘴巴一同扩大，扩大，无限扩大。这时，听筒里又传来了包租婆诡异的笑声。

如果可以重来，我宁愿选择先听坏消息，然后用加倍的房租保留一个只属于我的世界。
只是在包租婆打完电话的不长的一段时间后，准确的说是二十分钟零十七秒，肖然的房门还是无情地被敲响。

“你好，请问这里是北岛市海语东路18号吗？青……青年人之楼？509是吗？”一个怯生生的嗓音。

好小子，地址背的这么熟！
这让肖然一开始就对这个新入伙的男孩树下了敌意。记得自己当初是走烂了两根脚趾头，最后花了四十块钱出租车费才找到这个该死的地方。告诉司机地址的时候，司机的微笑合着随后说出来的话，显得无穷无尽的不怀好意，“小姑娘去青楼啊？完全走反了方向哦！”当时的感觉就好像自己被骗上了车，送去什么怡红院之类的地方。莫非自己穿越回到了还珠格格的时代？肖然强忍着恐惧，看着窗外的景色一点一点走向落魄，心里的光明也一厘一厘的变成灰暗。她开始盘算自己怎么自救，是不是现在就应该跳车？可是跳车一定会受伤，这里人烟稀少，万一没有人经过，那跳了也是白跳。要是再把脸刮花了，把胳膊摔断了……真后悔高中的时候没认真学女子自卫术，害的自己就要变成紫薇了……
尔后司机的一句话更让肖然纠结万分。
“小姑娘，青楼到了，一共40块6，那6毛钱不要你的了。”
天啊，这简直就是被人卖了，还要替别人数钱啊。肖然坐在后车厢里，犹豫不决。司机从后视镜看着她，自认倒霉的说道，“你要是没钱下次就别坐嘛！下车吧，下车吧！”
肖然一听司机并没有加害自己的意思，连忙解释，“我有钱，我有钱。”迅速的从口袋里掏出一张五十，“唰”的一下递给司机，然后一溜烟跑下车。
肖然清楚的回想起当时自己如释重负地到达目的地时，抬头看了看这栋神秘的住宅楼，才发现自己已经从这栋住宅楼下经过不下十遍，却因为“青楼”二字加快了脚步……出生以来最让她后悔的就是在司机以为她没钱赶她下车的时候没有立刻下车，第二后悔的就是没有和司机要找回她的十块钱。
当然，现在这一切都比不上答应与人合租令她后悔，更何况还是一个男的。

肖然暗暗握了握拳头，然后立马换上一个阳光灿烂的笑容，抬头对着一个健壮的胸部说到，“是的先生，恭喜你没迷路。”
倒不是肖然没礼貌，只是这位“好小子”的确和肖然有一定的海拔差距，这让肖然在往后的日子里总会忍不住揶揄道，你在上边就不会寂寞吗？
“你好，小姐。我叫陆大元，是你的新室友。”男孩向前伸出了自己的大手，满脸期待的看着肖然，只是肖然自然是看不见他的表情的。

天啊……
肖然几乎僵住了笑容，脸上蔓延起厌恶，仿佛被逼吞下了上千只苍蝇。
这个年代居然还有管别人叫“小姐”的笨蛋！这很容易让别人与这栋楼的名字叠加起来联想。

“不好意思先生，我不在学校很多年了，没有什么室友不室友的。我们只能算是拼友，拼租房的。”肖然瞪着眼睛，看着自己的卡通拖鞋，自顾自的说着，“而且，我也没打算和你做朋友。
“好了，现在我有义务跟你介绍一下这个房子。虽然包租婆没让我这么做，但是既然我比你先到这里，我想我应该给你说一下这个房子的构造。不过我可不是要和你做朋友什么的，只是出于我自己的良心罢了。你不要想太多，但是呢，你感激我也是应该的，要是在学校，忽略性别的话，我也算你在宿舍里的前辈了。不过！你要知道，这可不是宿舍，你即将面对的也不是学校，而是社会哦！”说到这，肖然觉得自己的口才越来越进步了，只可惜每天来来去去都是那几句话，把这么好的天赋都荒废了。于是，又洋洋得意的重复一遍，“不是学校，而是社会哦！”
“是的。”男孩用力的点点头，表示赞同。
“嗯，是这样的，虽然我不知道你和一个女生租房是有什么企图，但是既来之则安之，既然来了，我也不好再哄你走了。”
肖然的滔滔不绝使得她直接忽略了陆大元说的，“包租婆说这个的住户和男的一样，我还以为……”
“这个地方一共有两间睡房，里面的那间房子我已经要了，所以你只能住厕所旁边那间。有一个厅，就是这，”肖然用手随意的向身后指了指，继续高速频，低清晰度地喋喋不休，“这个厅里有很多东西都是我自己花钱买的，没有我的同意不可以碰它们。而且有时候我很忙，我的衣服来不及收拾的话就会随意扔到沙发上，你不要有什么企图哦！”肖然警示般跺了跺脚，陆大元轻声的说了声哦。
“还有一个厕所和一个厨房，说到厕所，你别说我太直接，只是我觉得说清楚了到时候操作起来不会有太多麻烦。我呢，每天固定起夜两次，在这两次的过程里你不可以出现在厕所，就算是在里面也马上让出来。我相信你应该懂得什么叫做绅士和女士优先吧？厨房是我的个人领地，但是我不会给你做吃的，所以你最好在外面自行解决，又或者等我治饱了自己的肚子之后再让给你用，不过我看你也是不会做饭的了。”
陆大元的“我会”又被肖然的声音盖过了。
“还有很重要的事情你必须遵守的是，一、三、五晚上不可以超过10点回来，因为我要睡觉；二、四……”
“等等等等。”陆大元一阵翻找东西的声音，然后从背包里找到了一个本子和一支笔，“你接着说。”
“嗯……星期一、三、五的晚上，你不能超过10点回来，因为我要睡觉，你太晚回来会吵醒我。星期二和星期四，晚上要给我留门。而且，而且，最最重要的是，你不可以带不三不四的人回来这里，也不可以养狗，因为我对狗过敏，但是猫的话可以考虑，最好是波斯猫，眼睛很亮的那种。还有就是这里用饮水机，所以你必须自己准备杯子，要是我发现你用我的杯子，我会让你死得很难看！还有就是……”
“好的，我知道了，谢谢你，小姐。”
“你怎么这么没礼貌啊，我还没有说完呢！”被打断的肖然恨不得给陆大元一拳，“还有最后一点就是，我不叫小姐，我叫肖然。”
“哦，肖……肖小姐你好……”男孩不解地纠正了称呼。

我想等我到了一定年纪的时候，周围每天应该都会“肖姐”，“肖姐”地响成一片吧……那样的日子太恐怖了。所以我一定要好好保养自己，让自己永远十八，貌美如花，别人都猜不出我的年龄！嘿嘿……

“肖……肖小姐……”
肖然立马用手指指着陆大元，粗声粗气的喊道，“不准叫我小姐！”
“为什么啊？有什么不妥吗？”陆大元终于压抑不住心中的疑问，“难道要我叫你大姐你才开心啊？”
“你知不知道这栋楼叫什么？”
“青年人之楼啊。”
“还有呢？”
“还有什么？”
肖然突然记起他是白天来的，“青楼”这种只有晚上才出现的东西他的确不知道。
“你怎么就那么肯定我比你大呢？”
“我大学刚毕业，听包租婆说你已经来了快一年了，那你一定比我大啊。”
“难道一定要大学毕业才能出来工作吗？”
“呃……”
“我叫肖然。”肖然没好气的摆摆手，转身走向自己的房间。
“肖然，对，对不起……”
“没事。”
“我……可以帮我搬搬东西吗？”
转身刚走没几步的肖然听到这句话，回过头对着那个健壮的胸部做了一个鄙视的手势，一不留神，突然消失在陆大元的眼前。
就听到在沙发后面，传来一声微弱的回音，“哎哟……摔死我了……”

刘佚名

第三章

就算有十万个不愿意，“好小子”还是入住了。
如果我知道之后会发生那么多事，我会好好记住这个日子。
8月26日。

整一天，肖然都没有离开自己的房间。她在寻找一个可以让自己接受这个现实的方法，例如把“好小子”当成是自己的一个影子，又或者是一个新添置的家私。可惜家私不会到处走动，吃喝拉撒睡，影子更不会短短的几分钟里就叫了自己三次“小姐”。
一切都是徒劳，肖然便在床上不停地打滚，嘴里哀号着。
“哎哟，烦死了！哎哟，真的好讨厌啊！哎哟，好饿啊……”肖然抱着一大罐饼干，把嘴巴塞得满满的，却还是不肯放过陆大元。
“大元，大元，什么名字嘛！来个大银元还差不多！”

夜幕降临，房门再一次不合时宜地被敲响。
打开。
还是那个平坦的肚子，只是已经换上了一件米黄的睡衣，上面似乎还有几滴酱油汁。

“陆先生对吧？有什么事吗？”语气满溢着不耐烦。
“额……肖小姐你好。我想知道你有没有闹钟之类的？我的闹钟坏掉了，刚好我明天要起早，这地方我又不熟，不知道去哪里买，如果你有，麻烦借我用用……”

肖然有一个小熊维尼的闹钟，是初中时候喜欢自己的男生送给她的礼物。那段懵懂的爱情是肖然短暂的学子生涯里最值得书写最值得回忆的一笔。很可惜的是，当时因为家里经济拮据，肖然出于无奈还是拒绝了那个男孩，带着一丝悲壮离开校园，来到了北岛。
在肖然离开后写给男孩的第一封信也是唯一一封信里写道，你总会找到比我更适合你的女孩，祝你幸福。
可是我不会再这么爱一个人了。我以为我们可以厮守终身，可惜我们敌不过生活的考验和压力。等我！我会去找你的。男孩给了肖然期待，可是肖然却只能选择放弃。
不想成为两人之间的弱者，是因为我天生强势？还是因为爱的不够深？无论什么原因，原谅我。
这是肖然打算投寄的第二封信，最后却压在了抽屉的最底下。我想留点纪念，给我的青春，也给那个可爱的男孩。

“肖……肖……”
“Stop！”肖然及时从回忆里逃出来，制止了又一个“小姐”的出现。
在看着那几滴疑似酱油汁踌躇了半天，肖然还是决定把自己的小熊维尼闹钟借给陆大元，随后立马关上了房门，留下陆大元的“谢谢……”，在房外回荡。

就当是做善事吧。本小姐就是善良，哈。

可惜这种本着人道主义精神的善心，在凌晨4点被陆大元的鼾声吵醒第九次后，彻底和肖然说再见了。
这个猪头，怎么这么能睡啊……

曾经，我很怕你比我先睡着，因为我怕黑。
你却总是丢下我一个人鼾声如雷。
渐渐地，我习惯了这种声音。
我才知道，你是想用更持久更让我安心的方式，陪着我在黑夜里颤抖。

你又怎么会知道，离开你，我会有多后悔？

刘佚名

第四章

海语东路是一条曾经繁荣过的商业街，之所以说曾经，是因为这是一条依赖“三臭”而发迹的商业街。如今，除了尚处于创业阶段的穷困的年轻人，已经很少有人会抱着一个游玩的心态闲逛于此，这让这条街显得异常压抑。
很多时候，城市是依附于市民的，市民的喜怒哀乐，柴米油盐，会成为城市最大的展示品。一个个高耸入云的摩天大楼，一辆辆豪华亮眼的顶级跑车，一间间光彩绚烂的时尚舞厅，都比不过一个陌生人由衷的对你说一句，“这里是一个好地方。”与此同时，城市也是决定于市民的，漫长的光阴淘汰了很多曾经的门庭若市，只是人们还依然留守着，他们只是铁下心要重振辉煌。真正爱一个城市，会更爱它的过去。真正爱一个人，则更期待她的未来。

在青楼的底层有一间毫无特色的酒吧——海语。
酒吧老板是一个普通得近乎平庸的年轻人，因为没有一技之长，所以做起了服务其他年轻人的行当。肖然就是在这间酒吧当服务员兼钢琴手。一晃两年过去，虽然没有攒下什么钱，倒也乐得轻松。
然而人生，不应这么简单的过去，否则垂垂老矣时回首，只会徒增遗憾。也许有时候生活和命运的确比我们要更胜一筹，当我们希望安稳，祈求平静的时候，总会有这样那样的波澜翻滚而来，措手不及的惊恐使得跌宕起伏在来临的第一时间就占领了上风，于是我们就一步一步的被口中的“这就是命啊”剥削，压迫……应该这样说，因为渴望面对挑战，所以再多的挑战也欣然接受；因为忌讳忙碌，所以再小的付出也会变得令人厌倦。
一个真正向往平静生活的人，是从不会说自己渴望平静的。因为他无欲无求。

早上九点，肖然的房门被第三次敲响，只是这一次似乎有所不同，敲门人的怒火已经可以轻易融化喜马拉雅山顶的千年积雪了。
“啊……干嘛啊，这么早……”这对于以酒吧弹钢琴为生的肖然来说，的确可以算是闻鸡起舞了。虽然昨晚肖然并没有上班，但是生物钟还是让肖然顶着一个大大的哈欠，再一次望向那个健壮的胸部——因为气愤而起伏。
“肖！肖小姐！我……我我我……我被你害死了！你的那个闹钟怎么都没响啊！我！我我我……真的……唉……”

没想到还真的是一只大公鸡在叫我。

“你别紧张嘛，”肖然将双手向下压了压，示意陆大元冷静下来，“你是不是没有按那个红色的按钮啊？按了之后闹钟才会工作的嘛。”
“你……你你你……怎么不早说啊！昨晚我刚想问问你怎么用，你就那么急着关门。我想你是个小姑娘，刚看见生人会紧张，也就没说什么……哎呀！被你害惨了……”陆大元的声调又提高了一个八度。
“你到底怎么啦？”倦意全消的肖然被好奇心放大了眼睛。
“我……我刚刚得到一份工作。好说歹说求那个老板让我试试，谁知道第一天我就迟到了。唉……全完了……”
刚说完，陆大元就蹲在肖然的房门前面啜泣起来。

这是肖然第一次看见陆大元的模样。
一张黝黑的圆脸庞，粗粗的眉毛，一个巨大的鼻子霸道地横在中央，两个耳朵略微有点招风。牙齿倒是不黄，就是嘴唇有点苍白。
看着一个大男人在自己的门口孩子般哭了起来，被激发出母性的肖然温柔地低声说道，“别紧张，也许我可以帮你和你们老板解释一下。”
“真的吗？”陆大元抬起头，诧异地望着肖然，“你愿意？”
“这有什么的，我绝对可以帮你解决，放心吧！”肖然挂了一个招牌的笑容，虽然带着那么点“欢迎光临”的味道，陆大元还是十分受用，顿时止住了哭腔。
“谢……谢谢。”
“把你们老板的电话给我吧。”
“嗯，好的。”陆大元平静的回答了一句，仿佛一切都在意料之中。这让肖然隐隐觉得刚刚发生的都是陆大元设的一个圈套，就等自己往下跳呢。
这是一种小孩子的把戏吗？他真的是还没长大？抑或是心机太重了？
肖然希望是前者，否则陆大元就实在太可怕了。
“非常感谢你，肖姐。”陆大元搔了搔头，把手机递了过来。

那天被他吓死了，一开始那么大声吼我，后来又不由分说就哭起来。完全还是一个孩子嘛。
在很久以后回忆起这件事，肖然还是会很生气，却又很怜惜，陆大元，这个似乎长不大的孩子。
是的，我宁愿相信，你还只是个孩子。

刘佚名

第五章

陆大元刚刚从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大学毕业。这对于满大街都是大学生的北岛来说，他的大学毕业证书和高中学历并没有什么区别。越来越多水平参差不齐的大学拔地而起，越来越多的人却对老师这个职业不屑一顾，供过于求的现状长期存在只会导致大学的师资力量一步步走向衰退。一张高考卷似乎不能决定一个人的一生，但是伴随着高考卷而来的心态、地位、身份以及最重要的，大学老师的深造，会改变一个人的一生。众所周知，高中一过，义务教育就变为利务教育，低档次的学生被告知这个社会已经不再对你有什么祈求，只希望你能碌碌无为，不给社会添乱即可；高档次的学生则拥有着亚洲二流世界三流的教育却硬要摆出天之骄子的傲气，拯救世界舍我其谁。大学的声誉是由学生谱写的，所谓的学生好坏如果仅仅被几张雪白的试卷作为划分，这是对中国大学的儿戏，对中国教育的敷衍。一个拿着无名大学毕业证的毕业生，在一间小型企业里任劳任怨，最终获得老板的赏识，步步高升；一个揣着名牌大学烫金的毕业证，迫不及待大展拳脚的高材生，在一间跨国公司，用流利的英语和外商侃侃而谈，却因为外商最终的无意向而大骂fuck。
或许大学档次的不同，唯一的好处就是让所谓的差生拥有更好的心态走向社会。
因为陆大元的憨厚和低要求，一间小型的证券交易所答应让他试用三个月。其实那次所谓的迟到并没有什么，股市在九点半才开市。但是肖然的那通电话还是让陆大元在老板的心目中加了分，为此，陆大元一直很感激肖然。

就在陆大元拼命为别人挣钱的同时，肖然也正在进行自己的工作。
因为时间还早，酒吧里还是零零散散的没几个顾客。这时候，肖然总会躲到一张偏僻的桌子旁，用手指按压着桌面。
在肖然的心里始终有一个梦想——做一个杰出的钢琴家。从肖然六岁开始，肖然的父母就带着她去学习钢琴。渐渐地肖然爱上了这个单调黑白演绎的五彩世界，没日没夜地弹奏、练习。而父母总会在一旁，面带笑容地听着。有时候，肖然能感觉到身后父母殷切的目光，然后不动声色地继续努力练琴。
付出总有收获，在一次全国性的钢琴比赛里，肖然凭借对《River flows in you》成熟地诠释，使得被大赛评为最具潜力的钢琴新星。
一切都向着美好的方向发展，顺利，畅通无阻。
是的，生活，并不是这样……

“肖然!发什么呆啊！九号桌客人要结账。”
“哦……是，是的。”
在酒吧幽暗的灯光下，肖然还是很准确地找到了九号桌。

还是那个男人，一样的黑色风衣，一样的九号桌，点一样的银色子弹。
银色子弹，在欧洲传说中被认为是狼人和吸血鬼的克星, 是杀死狼人的唯一方法,专门对付妖怪,并具有驱魔的效力。
而这个男人，透着那么一点神秘，让肖然想接近又不敢接近。这次是肖然第一次去九号桌结账，还没走到，后背似乎就已经湿透了。
“先生你好，总共78元。”
男人微笑着用白皙的手拿出一百元，摆摆手，起身离去。

帅呆了。
肖然在事发十一个小时后，踩着“青楼”松垮的楼梯，揉捏着刚刚弹完琴的双手，止不住又想起了那个男人。
他到底是干什么的呢？演员？画家？行为艺术者？抑或是一个钢琴家？明天他还会来吧？到时候一定要问一下……嗯！决定了！要问一下！真的好酷啊！呵呵……
这样一脸思春的少女表情直到肖然打开房门，看见那个米黄的疑似酱油汁，听到那句瓮声瓮气的“你回来啦。”，便消失殆尽了。
最近几天，陆大元像吃错药了一样，每天变着法地给肖然做宵夜。尽管两个人才认识四天，但是陆大元好像已经把肖然当成了姐姐。有一晚因为太累了不想吃，陆大元居然会和肖然撒娇，看着一个一米八的大个，在自己面前费力地扭动着腰肢，肖然于心不忍地狼吞虎咽下那一锅分不清是粥还是面的东西。
今晚，陆大元似乎准备了更加残酷的考验，等待着肖然。
“你在做什么？”肖然尽力隐藏着对答案的恐惧，满脸不在乎的问道。
“嘿嘿……嘿嘿……你猜呗。”陆大元童真的甩过来一句。
“额……这次是猪血粥，还是牛腩面啊？”
“嘿嘿……嘿嘿……都不是。你等等，很快就好。”说完就蹦蹦跳跳的移动到了厨房。

洗完手，肖然坐在饭桌前，又不由得想起那个男人，那个一举一动都可以让肖然回味良久的男人。
我想，他就是我这辈子要等待的人吧？嘻嘻……好害羞哟……

突然，米黄的长条出现在肖然和那个男人之间，手上端着一块不知道什么质地的黑炭，冒着的热气让肖然突然觉得陆大元好像要给自己用刑。
“这是？”
“黑椒牛柳！肖姐，我学了可久了，你尝尝吧！”

是的，在肖然还没有到为眼角的皱纹唉声叹气的年龄，身边就已经有一个叫自己肖姐的人了。

“拜托，我只比你大七天而已……”
“肖姐，七天已经很多了。七天就是一个星期，也就是四分之一个月，那就是可以领四分之一个月的薪水了！那可是蛮多钱的了！有这些钱我可以买可多东西了……”说着陆大元就开始用手指作数数状。
“打住，打住。姐姐今晚累了……”
就看到陆大元嘟起的嘴唇，肖然毛骨悚然。
“所以！姐姐吃完就睡。吃完，吃完……”
“好好好，”陆大元和肖然一起松了一口气，“姐姐，既然你那么累，我给你讲个笑话吧！”
“哦……”肖然端详着盘子里的牛柳，手中的叉子却无从下手。
“肖姐，我要讲咯？”
“哦……”肖然点点头，两人同时陷入沉默。良久，肖然才意识到什么，连忙抬起头，满脸期待的看着陆大元。
“好！笑话是这样的，”陆大元心满意足的说道，“嘻嘻和哈哈是一对好朋友，可是有一天呢，哈哈不幸死掉了。嘻嘻很难过，去哈哈的坟前大哭，喊说，哈哈，你死啦！”
看着眼前这个男孩一根手指指着自己，另一个手捂着嘴偷笑，肖然突然有一种很恐惧的感觉，忐忑不已，陆大元会不会是性取向有问题呢……
想到这，肖然倒抽了一口冷气。

这天夜里，肖然盖了两层厚厚的被子，却在半夜全被踢到床下，自己冻得感冒了。

不过，突然发现，自己已经不会被陆大元的鼾声影响了。
是习惯了吗？
如果我已经习惯看着你，突然被告知以后都不会再见到你了，我会不习惯吗？
你告诉我，不会，不会的。我会慢慢习惯。
你却没说，你永远不会离开。

鹿鼎记

青楼~~

guanguanの

很不错呢   加油   楼主   看好你

陌生

好看

刘佚名

回复 8# guanguanの


    谢谢你的支持，很感动！

刘佚名

回复 9# 陌生


    谢谢支持{:哭系列之泪奔:}

刘佚名

第六章

“老板，让我早点回家呗。我姐姐病了。”
“额……好吧……”
陆大元在老板同肖然一样意味深长的目光中离开了证券交易所，风尘仆仆地赶回了家。此时的肖然躺在床上，还在为感冒而懊恼不已。
   
真糟糕，今天见不到他了。本来还想和他打听打听呢……不过，我真的有这个勇气吗？呵呵，我也不知道呢！

“肖姐！我回来啦！还没吃东西呢吧！我给你做！”语气总是那么的活泼轻松跳跃。
“今天这么早啊。”
“是呀，肖姐，感觉好点了吗？”
“呵呵，好多了。”

肖然有时候真的想不通，为什么陆大元可以每句话都说得那么有生机，有活力。是因为他还没有面对过现实的残酷吗？但愿他能一直保持这份纯真吧。看着陆大元在厨房和客厅之间来回的穿梭，笨拙地因为踢到茶几的脚而大叫，肖然总会笑着说一声傻瓜。
真的就有一种亲切感了，肖然很庆幸自己当初的判断是对的。尽管才搬来一个星期，但是这个大男孩的单纯和热情彻底融化了肖然对外人闯进自己世界的那种戒备。有时候，肖然总觉得有些东西是命中注定的吧。注定被一个男孩从“小姐”到“肖姐”；注定在北岛这个冰冷的城市有人照顾有人呵护；注定遇到这样那样的人，面对这样那样的事。当每天都费力周旋于人事间，变得起伏不定，僵硬、冷淡、决绝、狼狈、枯燥、软弱……虽然活在一个尚算纯净的天空下，交往的年轻人也都是刚刚离开学校，不懂得老油子的勾心斗角，但是肖然却越来越失去与外人打交道的热情。当面对别人并不好笑的笑话和一脸的期待与得意时，我们不得不跟着笑笑，当听着别人撕心裂肺的失意和歇斯底里的哭喊，我们不得不跟着悲伤。也许我们的表情都只是为了别人而作，让别人知道，你的故事我也很上心。
事实上呢？

我也想要一个灯神。给我一切我想要的东西的同时，赶走一切我不想要的。
如果真的这样，会宠坏我的。

“姐！我上次看你吃黑椒牛柳吃的很开心，我这次又做了！”

赶……赶走他吧！

不知道是不是感冒发烧的缘故，肖然这两天总被噩梦惊醒在午夜。靠着窗台看着这个沉睡的城市，总还是会觉得寂寞和恐惧。
也许，黑夜真的可以呼唤出很多内心的渴望。
这些渴望推动着每个人向前奔跑着，却在诚惶诚恐的追赶中，因为欲望太“渴”了，以至于渐渐“忘”了……
也是同样的深夜，同样漆黑的沉默，让肖然心里的一点一点寂寞如暗淡灰色的气泡，缓缓、成群结队地升向那片陌生的天空。
学生时代，肖然曾经喜欢过一个男孩。说不上算不算爱，如果这份感情可以很轻易的决定放弃。当身边的小情侣为了一个生日蛋糕而省下一个星期的饭钱，为了一对精致的尾戒而骗走了父母一个月的补习费。男孩曾拜托同学将一大束玫瑰秘密的放在了肖然宿舍的床铺上。
九百九十八朵。
肖然不知道是少了一朵还是代表另外一种含义。
她一直觉得花语是一件很悲哀的事情，如果冷冰冰的九百九十九朵玫瑰就可以代表你对我的爱，是我的爱太廉价，还是你对于这段感情只是玩票而已？
当周遭的同学为了捍卫当下的爱情而宁愿放弃未来的时候，肖然被感动得热泪盈眶。然而男孩一次次透支着未来却让肖然又气又笑。
“别再这样了，超前消费会让我心慌的。”
男孩总是一脸的悲伤，似乎有很多话，却总是没有足够的动力涌出。

冷风吹过，肖然觉得清醒了很多。抬头很轻易的被星星感动了，想起很久以前听到的一个关于流星的故事。

一对年轻的恋人来到了上帝的面前，对上帝说：“伟大的造物主，请您听我说几句话。我们没有权力左右您的思想和对全世界的生杀权，但是高高在上的您却已经失去了对人类内心世界的了解。是的，我们的世界现在充满了血腥和杀戮，但那是因为人类心灵的眼睛被蒙蔽了。请求您让它再次明亮和清晰！只要让人间不被毁灭，我们愿意付出一切！”
上帝被这对恋人感动，恍惚又看到了人间的希望。于是对他们说：“看在你们的份上，看在真爱的份上，我答应你们不会毁灭这个世界。但是想要真爱回到人间，你们就要受苦，愿意吗？”
男孩马上说：“我们愿意！什么样子的刑罚我都能承受！您尽管开始吧！”
“不，不是肉体上的痛苦，而是精神上的。你们其中的一个人必须死去，让自己的爱心化做甘霖降落人间。这样，人们就会感觉到你们的苦心。可是，没有死去的那个将会永远的活着，永远的承受失去爱人的痛苦，没有尽头……”
年轻的恋人呆住了，随后紧紧的拥抱在了一起。男孩对女孩说：“亲爱的，纵使这样，我们也要试试看。我爱你，你也爱我，我俩都知道被别人爱的感觉是多么的幸福。但是别人却不能感受，这是不公平的。我想别人过的幸福，我们会更开心的，对吗？”
女孩噙着眼泪点点头：“我明白，我不会后悔的。就像我不会后悔将自己的一生托付给你一样！”
神看着眼前这一对如此相爱却又即将永远离别的两个人，心里产生了一种莫名的感觉。多么“愚蠢”的人类，为了别人牺牲自己。是什么样的力量让他们有那么多的勇气？难道，这就是人类的“爱”吗？如果是的话，那么它就是整个宇宙中最伟大的感情。
“好吧，你们谁来？”神问。
男孩毫不犹豫的走了过去，“我！”然后转身对女孩说：“记得一定要坚强。原谅我的残忍，留下你独自承受永远没有尽头的思念。但是答应我，你会为了我，为了世界上的爱，好好的活下去……”
   “嗯……”女孩已经泣不成声。
男孩捧起女孩的脸，深情的吻了她的唇，然后转身头也不回的走了。他的眼角流下了一滴久未滑出眼眶的泪水。神和男孩来到了银河边上，神告诉他跳下去就好。他没有说什么，神拉住了他，说：“年轻人，我明白了人间爱的真谛了。虽然你是人，但我视你为最高贵的神。”
   
小伙子开心的笑了，回头望最后一眼他无比眷恋着和深爱着的世界，纵身一跃。
银河的水开始波涛汹涌，溅出了数不清的水珠，飞快的滑向人间。此时的人世已经是夜晚，而战斗却还在进行。人们发现天空上出现了无数的流星，一颗一颗的滑过天际。女孩已经被送回人间。这个时候，所有人的耳边都响起了小伙子的声音：“亲爱的朋友们，还有我的爱人，停止战争，用心爱吧。为此，有人献出了生命，然而这不算什么。还有人却要永生承受与爱人分离的痛苦！想想吧，朋友们。失去爱才是我们真正的错误。不要看中那些不起眼的矛盾了。抬头看看天上的星空，那些都是真爱！敞开你们的心扉，让心中的魔鬼灰飞烟灭吧。尝试着去爱，到那时你就会知道为爱付出的人的苦心了！”
很多的人都流泪了，心中的魔鬼也随着眼泪一点一点的消失。原来世界上还有这么美丽的事物，比如真心……
   
神说的甘霖原来是流星雨……
之后，世上又恢复了往日的和平、宁静，人们的心中又充满了爱。而那个女孩也不知去向，好像消失在虚无中一样。

每到人们心中有需要感动的时候，便会带着最美好的嘱咐来到人间，一次又一次。那个女孩一定和我们现在一样，在世界的某一个角落仰望星空。对她的爱人诉说着自己的相思，感受空气中他的气息，也感受着被爱包围的幸福。
当我们用心去爱，我们就会遇见流星雨。
在夜空，在心里。

肖然感觉到一丝暖流融入心底，乐呵呵的爬进了被窝。
与其那一朵朵娇艳欲滴的玫瑰，一件件时髦洋溢的名牌，我只愿记住你对我讲起这个故事时，那明亮的双眸。
我想我是爱你的，当在这个寂寞的夜晚里，我又一次想起你。

刘佚名

第七章

俗话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在肖然重新走进酒吧时，一起打工的好姐妹邵婷很夸张的大叫道，你去的哪间减肥中心啊！好有效啊！
    “想知道？我教你一个秘方，祖传的。你只要在16摄氏度的空调房里不盖被子睡一晚上，然后再连续吃7天陆大元煮的黑椒牛柳。保证立竿见影。”肖然揶揄着。
    “呵呵，大元真算是秀外慧中啊。你就知足吧。”

    午休的时候，邵婷偷偷跑到酒吧楼上肖然的家，一天没见就已经让邵婷觉得心里空荡荡的。
    “谁啊？”男性雄伟的声音从屋内传出，把邵婷吓了一跳，愣在原地说不出话来。就这样过了五分钟，那扇仿佛封尘许久永世不可开启的门终于动了。
    随着木门一点一点移动，可爱的光明终于将昏暗的楼道唤醒，邵婷露出一个甜蜜无比的笑容，金黄的阳光被两个圆润的酒窝完全吸收。可是她却没看见开门的人。
    陆大元头戴着浴帽，腰间围着一个米老鼠，右手拿着铲子，俯身用左手去捡地上的胡椒粉瓶子。在抬头的一刹那，和邵婷四目相对。
    “你是？”
    “你是？”
    “我是……”
    “我是……”

    “大元，谁啊？”肖然熟悉而洪亮的声音从卧室传出。
    “是我，老肖！”
    “哦，婷子啊。等我穿好衣服就出来。”
    “……”邵婷看了一眼陆大元，心恍惚了一下
    这时，陆大元一声不响地跑回到厨房，邵婷第二次被无情地晾在了原地。过了一会，穿着睡衣的肖然走了出来。“这也叫穿好衣服，那之前不就……”
    “婷子进来啊，站在门口傻什么呢？”
    “哦……”
    “那个就是和我合租的小子，不是和你说过吗？”肖然不经意地指了指厨房里如同石像般矗立的陆大元，言语之间却流露出不寻常的情感。
    “哦……”
    两人坐在沙发上，肖然抄起桌子上的茶壶，一边给邵婷倒了一杯略显棕色的液体，一拿起来，神秘的沉淀物活跃，一边朝厨房里陆大元笨重的背影喊道，“哎，茶是新的吗？”
    陆大元没搭腔。邵婷拿起，放下，又拿起，又放下，一次次内心激烈的碰撞，最后犹豫地看着肖然。
    “大元说这是他的独家秘方，乌龙加红糖，在七分熟的时候……”
    “七分熟？”
    “对……七分熟的时候，再加点面包屑。”
    “面，面包屑？！”邵婷当机立断，将杯子迅速推出自己的视线范围。一抬头，猛然看见晾在阳台上一条醒目的草绿色三角裤，噗呲一声笑出来，“老肖，你这内裤，口味够重的。”
   
    “对了，老肖，那个男的昨天还问起你呢。”
    在中午倒班的时候，邵婷给肖然带来了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是哦，怎么说的？”故作平静的肖然不想让邵婷看出自己内心的狂喜，就转身去擦拭身边的啤酒杯。当真的爱上一个人的时候，不愿意听到别人说他的不是，也不愿意听到别人说自己的不是，怕自己配不上这段感情。当然，一般人即使没有爱情的驱使，也不愿意听太多的不是。
    “他说，那个眼睛大大的，和你长的有点像的女生，怎么这几天都没见到她啊？很怀念她弹的钢琴呀！你别说，他说话的声音真好听，特有磁性。”
    “是……是哦……”空气里有个精灵偷偷地把肖然的脸变成了红色。
    “嗯，看时间，今天该来了，你好好准备一下吧。哈哈！”
    “臭婷子，胡说什么……”刚说着，伸手拿起一个杯子佯装要扔邵婷。
    邵婷嬉笑着躲开了，肖然看不见背对着自己的邵婷，早已强忍着泛潮的双眼，通红。

    “那个是我的。”当邵婷指着内裤笑得前仰后合的时候，陆大元的声音突然从耳边响起。邵婷猛一回头，看见了陆大元诚恳又腼腆的笑容，和……米老鼠的脸。
    “大元，你干嘛把围裙提到胸口啊！弄坏了你赔啊！”
    “别喊别喊，”陆大元摆摆手，“这样坐着方便……那个也是我的。”邵婷的眼神刚刚好落到一件紫红色的紧身裤，“那是我在一元店买的，老板说可以有助于构建大腿和小腿粗细比例协调，保持细长紧绷。”陆大元津津乐道。
    这时，邵婷深吸一口气，指着一条美少女战士的四角裤，于心不忍地问道，“这不会也是你的吧？”
    “那是我的。”肖然低着头，轻声答道。陆大元耸耸肩，一副“真遗憾，参赛选手你答错了”的无辜表情。
   
    酒吧的门开了。
    一样的黑色风衣，一样的九号桌，点一样的银色子弹。
    “你好，先生。那个眼睛大大的女生回来啦。”邵婷调皮地叫起来，躲到吧台去了，剩下肖然低下头，紧张地拨弄着手指，半天才偷偷瞄了一眼那个男人。如果他也在看我，怎么办？如果他朝我笑，我该不该也对他笑？
    却失望地发现男人并没有理睬自己，肖然泄气地走到一边，手指轻按着桌面。

    “《River flows in you》，的确是一首很棒的曲子。很喜欢是吗？”不知不觉，男人已经走到肖然的身边，浑身散发着古龙水的气息，还有一个成熟的男人的神韵。
    “是……是的。我很喜欢。”
    “嗯……肖然，对吗？你好，我叫陈伊泰。”
    “你……你好。”

    是不是，紧张就会结巴？
    就好像当初陆大元刚搬来一样？
    还是因为喜欢，才会结巴？
    把每一句要说的话都在心里默念一百遍，斟酌一百遍。
    只希望能留个好印象。

    “为什么会喜欢喝银色子弹？”被陈伊泰邀请坐下聊聊的肖然，开口说了他们之间的第一句话。多想用录像机把曾经每一刻心跳的感觉记录下来，然而现在我只能尽可能少点眨眼睛。
    “因为我需要生命中的王牌的拯救。”成熟的男人嘴角总是挂着最恰当最适量的笑容。
    “不懂……”看呆了笑容的肖然机械地摇摇头。
    “给你讲个故事吧，”陈伊泰抬头看了看头顶灰暗的灯光，有过一丝惆怅，然后又轻松的调出笑容，“有个很普通的女孩，喜欢一个男生，很喜欢，用心在喜欢。却因为自己的自卑而不敢靠近。有一天，女孩无意中得到了男生的手机号码，很兴奋却又不敢打，就一个劲地发短信。刚开始男生还会回复，后来就没有音信了。可是女孩并不气馁，还是坚持发短信，千方百计的想让对方知道自己的现状。直到很久后的一天，女孩终于鼓起勇气，拨打了这个在心里已经默念上千次的号码。可是，却在那天夜里自杀了……”
    “啊！为什么结局是自杀啊？不好不好。她不小心踩到放在地板上的手机，倒霉滑倒摔死了。”肖然头摇得像拨浪鼓，嗔怪着这个自己刚刚认识的男人。
    又或者说，是这个刚刚认识自己的男人。
    “哈哈，你真可爱。”男人看着肖然涨红的脸，不由得心生怜惜。

    邵婷在沙发上如坐针毡，短短的十分钟，自己被第三次晾在原地。
    这算哪门子的待客之道啊！
    折寿的沉寂被肖然打破，“你怎么还不做饭？”
    “家里只剩下两个人的量了，所以咱们出去吃，嘻嘻。”陆大元一脸的期待。
    “不不不，我就是来看看肖然，我在店里吃过了。”邵婷看见逃出生天的曙光，虽然之后回忆起来，她会后悔自己为什么没多留一会，在陆大元身边。但是当下，邵婷立马站起来朝门口走去。
    如果这就是未来未知的魔力，那我宁愿早早写下所有的人生步骤，少点突发，多点平凡。
    “对了，老肖，老板说早点上班。”
    “嗯……”肖然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下面的铁门坏了，帮我开一下。”
    “好，朋友慢走。”陆大元对邵婷友好的笑着。

    “生活有时候就是这么残酷的啊。女孩打了电话，听到里面说，您拨打的电话是空号……”
    “啊……那个男的真坏！可是生活不总是这样的啊，还可以继续的！”肖然的语气变得坚定。
    “当我们人为的给自己的生活吹大一个希冀，每天靠这个给自己力量，给自己安慰，希冀变得越来越大。可是，总有一天这个希冀会被自己又或者现实戳破。巨大的落寞和绝望会淹没一切。生活当然还会继续，只是破烂的希冀散发的腐臭让我们已经看不见前方的路了……”
    “你也有过这种被现实打败的经历吗？”
    “当然，每个人都会有的。即使现在还是一帆风顺，未来的路又有谁可以保证总合我们的心意呢？银色子弹是一种王牌的象征，我希望自己拥有这张王牌，让自己在任何的挫折和磨难面前，都不会迷失自己。”
    陈伊泰说完之后，一口喝完银色子弹，留下一句“很高兴认识你，下次再聊”，匆匆离去。

    好棒啊！太崇拜他了……
    他说下次再聊，却没说下次有机会再聊。是不是表示这不是客套，而是他真的愿意再和我聊？
    他会不会也有点喜欢我呢？
    想到这，肖然笑了笑自己的幼稚和傻气。

    当邵婷下到四楼的时候，传来对讲机里陆大元的叫声，“朋友，你到了吗？门开了吗？”
    “到了到了！”邵婷扯着脖子应答，然后拼命冲下楼，仿佛陆大元要抓她去穿紧身裤似的。
    又或者她可以在楼下又一次看见陆大元的笑容。
    刚到门口，突然听到肖然的埋怨声，“你看你这个笨蛋，把我朋友都吓跑了！”
    “这叫什么话？洗完衣服还不让晾啦？明明是你自己的……”
    “做饭去！”
    “做不成了，饭都糊了，咱们还得出去吃。”
    邵婷听了哈哈大笑起来，走出楼道，一管刺眼的浓烈阳光射到她的脸上，一阵酸楚，一点一点显出原形。

    “陆大元，你到底和老肖是什么关系？”
    看着肖然站在酒吧门口依依不舍的眺望那个神秘男人的背影，邵婷心里愈发地对陆大元抱不平，这种内心的力量很轻易的嫁接到别人的身上。

    吧台的角落里，一个稍矮偏壮的男人玩弄着杯中的伏特加，勾画出一个惆怅的影子。
    邵婷看着这个男人，觉得作为一个酒吧的服务员有义务让每个顾客都能好好享受这份小资的生活，而且下意识的将陆大元和这个男人，两个当下貌似毫无关联的男人，看成了同一个，被女人伤害的可怜虫。
    于是鼓起勇气就走向这个男人，询问道：“先生，您怎么了？”
    “请不要叫我先生。”男人语气生硬，一口饮尽杯中的液体。
    “啊？不好意思……您怎么了？”
    “唉……”男人叹气中的玩笑气味也许只有邵婷这个毫无戒备的傻姑娘听不出来，或许这是邵婷磨炼多年的保护色。
    “我的弟弟是个同性恋……我最深爱的弟弟，他是个同性恋！”
    这显然足以令邵婷不知所措了，“这……这没什么啊……”
    “这没什么？可是！我哥哥他也是同性恋！”男人重重地用杯子敲了一下吧台。
    “这……这也不至于这么难过吧，每个人都有追求自己幸福的资格嘛……”敏婷的声音低了下去，她开始后悔自己的多管闲事。
    “我爸爸也是同性恋！我真的要崩溃了！”男人将头埋在胸前，隐隐抽动着分不清是笑还是哭。
    “什么嘛……那你家里就没有人喜欢女孩了吗！”邵婷已经忘记了尴尬，男人的家事却令邵婷气愤不已。
    “有……”男人并不在意邵婷略带责备的语气，“我姐姐……”
   
    一个恶作剧，需要很多的铺垫，很多的歧义，将对方引上一条完全荒谬却又合情合理的道路上。
    当恶作剧成功的一刹那，爆发出来的快感会让所有人爱上，即使谎言仿佛来得如此轻易而不负责任。

    邵婷瞪大了眼睛，吃惊布满了整个脸庞。忽然，她似乎明白过来了什么，慌张的掉头离去，甩下一句，无聊。
男人霸道的笑声响彻酒吧，只是邵婷不知道为何，也扑哧笑了出来。

刘佚名

第八章

    每天平淡的生活的确需要爱情来调剂，犹如苦彻心肺的药汤之后，一颗又酸又甜的嘉应子。不知不觉中，时间跳过了半个月，和陈伊泰也一点一点熟络起来。肖然觉得自己已经完全迷恋上了他，虽然每次见面都会聊很久，可是肖然对陈伊泰的身份还是一无所知。也许正是这样的一份神秘，让肖然更有去探索的欲望。陈伊泰的确很有才华，每次的谈话都可以让肖然体会到那种岁月洗礼后留下的智慧。
    陈伊泰很喜欢哲学，总是看见他捧着叔本华的《人生的智慧》读的津津有味。

    “什么是人生的智慧？”
    “就是如何幸福愉快的度过一生。”
    肖然坐在陈伊泰的对面，仿佛所有的一切走向定格，又好似都被加快了进度，只是彼此两人，稳如泰山，却也轻如鸿毛。
    只要和你在一起，刀山火海，在所不惜。
    “肖然，你觉得幸福好找吗？”
    “嗯，非常。”

    我们总觉得幸福太难找了，痛苦却总是伴随左右。其实，对每个人来说，幸福都是很简单的，简单到已经淡忘了那是一种幸福。
    一本读很久还是会忍不住翻开的书，一首很符合自己胃口的歌，一架轮胎充一次气一天漏完的脚踏车，一间店面破旧却有自己最喜欢的珍珠奶茶的茶餐厅……
    很多看似简单的东西，都会成为我们幸福的源泉。
    只是，直到我们丢了那本书，遗忘了那首歌的旋律，骑散了那架脚踏车，再也找不到街角的餐厅……我们才发现，对于那些似乎永远会拥有的东西的失去，打击会更大。我们终于找到我们幸福来源了，它却在曾经的忽视里枯涸。
    以前很鄙视所谓的永远，因为没有什么值得一辈子去拥有；如今很恐惧永远，因为人生的残酷告诉我，永远只能是一个美丽的谎言，带着五彩斑斓，在心里扎根，等待着腐烂。
    其实，当你有时间去质疑，去埋怨，去哀嚎，你所谓的幸福在哪里。
    你就已经算是很幸福的人了。
    因为，处于不幸的人，还在滴着汗，为了幸福，拼搏着。

    “我说，肖然她干什么呢？”
    “店，店长……”一旁看着肖然发呆的邵婷，被海语的老板吓了一跳，“朋友聊，聊天……”
    “莫名其妙嘛！请她来是招待客人的，她这样怠慢了别的客人怎么可以啊！”店长环顾四周，除了吧台偷打瞌睡的调酒师之外，其他人都躲到厨房聊天打屁了。生意一天天冷淡，店长额头上的皮肤却一点点加宽，刚刚二十出头，头发就已经不堪重负的纷纷脱落。
    “那个男的，是干什么的？”
    “不知道，不过听老肖说，那个男的很有才。”
    “嗯，是很有财，那件风衣可是名牌。”
    “拜托，老板……”邵婷没好气的用余光瞟了一眼店长，正来回摆弄着手里的钞票，“你这么招摇，也不怕别人抢了你的。”
    “呸，我去你的乌鸦嘴！”
    “肖然是看上人家了？”
    “好朋友嘛，”邵婷扭了扭僵硬的脖子，“不过也不排斥更进一步。”
    “人家那么有钱，到底看上她什么了？”
    “老肖很棒的好不好！人家读书的时候就有个公子哥的男朋友，送九百九十八朵玫瑰当生日礼物呢！”
    “幼稚，学校和社会，怎可同日而语！”
    “切……”邵婷甩了甩手中的抹布，几点污水跳跃着溅到了店长的衣服上。
    “让她赶紧干活吧，外人看见了把我酒吧当什么了？”
    “店长，你不知道老肖是我的好朋友啊！哪有你这样在人家耳边不停说人家朋友坏话的？”邵婷瞪着大眼睛，咬牙切齿的可爱样子怎么也让人害怕不起来，“而且，在喜欢的人身边，能多待一会就多待一会，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啊……”眼神黯淡下来，背后隐藏着难以攻占的失落。
    就这样，酒吧里除了肖然和陈伊泰的窃窃私语外，没有别的声音了。
    对于很多人来说，一切坠入沉寂。     

    在结识陈伊泰之后，肖然也曾问过自己什么才是自己生命里最想要追求的幸福。
    穷孩子出身，肖然希望自己可以在钢琴的路上有所作为，却还是被贫困打败。当自己的父母连比赛的报名费都出不起时，肖然很凄惨的笑了，那个笑容在爸妈无奈焦急的脸色中荡漾开去，显得尤为可怜。无奈的肖然选择离开，扔下了学业，扔下了钢琴，扔下了那个高贵美好的初恋，就为了更好的活下去。
    到了北岛，肖然拒绝了很多对其爱慕的年轻人，慢慢地大家都知道了肖然的冷漠，也就不再自讨没趣。于是，肖然渐渐从冷漠走向寂寞，并选择接受，习惯。
    如果你没办法给我一份安定舒适的生活，我们现在在一起只会等到分开的结果。如果你轻而易举就可以照顾我，我会在伟耸的围墙中迷失掉自己。
    所以，我宁愿自己照顾自己。
   
    当生活剔除了爱情，也许会感觉到孤独，但是也难得轻松。现在的肖然，工作虽然谈不上有前途，只是乐在其中。还遇到了邵婷这个好朋友，朝九晚五，春夏秋冬，她们在狭窄的空间里，一同看过情侣分手，复合；一同看过兄弟动手，痛哭；一同看过落寞男人的背影，也一同看过堕落女人的泪水。经历了太多太多，让她们对彼此变得难以离弃。如果不是因为肖然有一个失散多年的妹妹，也许就已经和邵婷姐妹相称了。
   
    直到遇见陈伊泰，肖然对爱情，又重新充满了憧憬。
    也许曾经的我不是不要爱情，而是别人给不了我要的爱情。如今，我遇到了我喜欢的男人，我愿意用当下的安稳去换取一段轰轰烈烈的爱情，一段必然与众不同的幸福。

    “待的够久的了，邵婷，你也动起来吧。”店长梦呓般自言自语道，缓缓走回自己的办公室。
    邵婷看着男人离去的背影，忽然觉得每个人，都有一个迷人的故事，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可以很轻易的骗来别人的眼泪。而那么多动人的情节，随着鸡啼，一同死于清晨，如同路旁那一朵朵洁白的昙花。

    一个关于摩天轮的传说：一起坐摩天轮的恋人最终会以分手告终，但当摩天轮达到最高点时，如果与恋人亲吻，就会永远一直走下去。
    传说摩天轮的每个盒子里都装满了幸福，当我们仰望摩天轮的时候，就是在仰望幸福。幸福有多高，摩天轮就有多高。当我们渴望得到幸福但幸福又迟迟没有到来的时候，试着坐上摩天轮等待它慢慢升高。
    直到最顶端，俯视所看到的一切。其实我们所要的幸福很简单，从那里往下看，人都很渺小。 我相信，世界虽大，但总有属于我们简单的幸福。
    所以，当我们感到不幸福的时候，试着去坐摩天轮。
    等待着所谓的幸福高度。
    他们说，眺望摩天轮的人都是在眺望幸福。

    如果可以，陪我去坐一次摩天轮吧。
    你总是和我描述在摩天轮俯瞰这个世界有多么的奇妙，可是我始终想不出那种感觉。
为什么不和我说，下次一起去坐吧！

刘佚名

第九章

“老肖。”白天换班的时候，邵婷把肖然堵在酒吧的门口，路上人烟渺然，如果加上一个被风吹得翻滚的草帽，感觉就好像在美国西部一个沙漠中，准备决斗的牛仔。
    “怎么了？”肖然伸了伸懒腰，不以为然的说道。
    “聊聊好吗？”
    “嗯？”肖然回头看了看酒吧，满脸疑惑地跟在邵婷的后面。就这样走了一阵子，路痴的肖然心里开始变得忐忑，要是没了邵婷，自己一定会迷失在这片陌生的明亮中。有时候，看的太清楚反而更令人恐惧。
    “老肖，你相信一见钟情吗？”
    “婷子，你今天怎么了？”
    “相信吗？”
    “不，”肖然摇摇头，“男女每一次的邂逅，都是千百年修来的福分，怎么算得上一见钟情呢？”
    “呵，如果从头到尾都只是单方面的呢？”
    “你，你想说什么？”肖然脸色被惨白笼罩，“陈伊泰他？”
    “不不不，我说的是我自己。”
    “哦……”肖然一把搂住邵婷的脖子，大咧咧的说道，“小妮子为情所困啊？快来跟大侠说说！”
    “老肖，我一直把你当亲人看，有些事我想还是开诚布公的说出来比较好。”
    “你不会也喜欢上陈伊泰了吧？”
    邵婷一脸凝重地看着肖然脸上逐渐僵硬的笑容，缓缓地说道，“差不多……”

    宏超证券交易所的大厅。
    一个大腹便便的男人，正对着陆大元以近乎咆哮的方式，发泄着不满。

    “你懂不懂股票！你们老板怎么请你这么一个废物！我几万块就让你一下子全赔进去了！你怎么赔偿我的损失！你说啊！你说啊！”
    “我……我我我……”
    “你我个屁啊！我告诉你，你今天要不给我一个答复，你以后回家小心点！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废物！”
    “我……我当初也……也和你说了的……股票肯定是有风险的……我帮你选也……也不保证会赚钱的啊……”
    “你少来这套，我就问你，我的钱怎么解决！几万块你说没就没了！怎么解决，说！”
    “那……那我也没钱赔你啊……我……”

    如果这个世界真的有倒霉鬼，那陆大元算是当仁不让了。
    短短的半个月时间内，陆大元一共接手帮顾客购买了四只股票，无一例外全部被套牢。这让陆大元在证券交易所里被封为“陆套牢”。陆大元也很无奈，为什么看着很有前途的股票，通过专业的测试评估总以为可以赚大钱，到头来却全部跌破谷底。

    然而，其实人生就是这样。
    在很小的时候，刚会爬，一群亲戚朋友就会在周围摆上很多东西让我抓。当我爬过诸如钢笔，手机，钱包等东西，径直拿起桌上一根未抽过的香烟时，大家面面相觑，不欢而散。
    我想我当时一定笑得很开心。
    到了后来，老师布置作文题目——《我的未来》，那时很乖地写了“长大要做科学家”，“要为祖国做贡献”的话语，得了二年级一年作业唯一的一个“优”。
    那时的老师，表情是木然的微笑，父母是大大的拇指，
    回想当初，现在的我却捂着心口，笑出泪来。
    人是一种卑微而可笑的生物，纵使家财万贯，也无法预知下一秒。很多人选择查运程，查黄历，看星座。财富：５７％，健康：５１％，爱情：４６％，事业：５３％。我很好奇，是不是哪一天我的健康是０％，那我就必死无疑了？看来星相大师普遍概率学学得很好，在所有的数值都在五成左右时，一个最直白的结论就是，你做的每一件事都只有两种结果，一个是“成”，一个是“不成”。
    直到有一天，你会因为一些事耽搁了周而复始的自我安慰，才发现日子还是一样过，英雄还是英雄，咱爹也变不成亿万富翁。
    可是还要多久才能醒悟，即使你的财富运连年１００％，你也还是一个穷光蛋呢？
    也许长叹一句生不逢时，抱着百分数聊以自慰，是每个失败者的必修课。
    当未来无法猜测时，人们开始用自己的力量去按照自己的思路进行拨乱反正。却往往适得其反，矫枉过正。对未来进行太多的规划，也许恰恰破坏了那一份神秘以及对未来的期待。一个没有波动的生命线，会让人很快失去生活的热情。就好像一场精彩的球赛，又或者情节跌宕起伏的电视剧，因为是重播，就总有不识趣的人说出关键的部分，多么令人沮丧。
    更何况，未来不是重播。

    “大元，来来来，来这坐。”老板对自己总是那么的和颜悦色，从小失去父亲的陆大元十分受用。
    “老板，我……”
    “大元，你知道美国的前国务卿赖斯吗？”
    陆大元大脑一片空白，觉得自己还赖在这就一定死了。
    “赖斯小的时候很喜欢弹钢琴，你也知道，乐器这东西要是想出人头地，除了从小下苦功之外，还得一点天赋。赖斯也很用功，别的一起学钢琴的同学弹的曲子，她也可以很流利地弹出来。但是一次钢琴班的汇报表演中，一个很出色的同学弹完之后，她突然发现自己就算再怎么用功，也不可能达到那个同学的高度，所以她决定放弃。就这样，美国多了一个出色的政治家，而少了一个可有可无的钢琴手。”
    “你懂我的意思吗？”

    证券所的老板终于失去了对陆大元的忍耐，辞退了这个似乎还是个孩子的男人。
    之所以拖了这么久，是因为老板始终还是觉得陆大元是个很善良的孩子，很懂得为别人着想。而且也很用功在学习，补充自己对股票行业知识的缺漏。遇到挫折，虽然自信被一次次残忍的磨灭，但是陆大元并没有选择自暴自弃。也许真的是生活的过于残酷，陆大元倾情地付出，却没有换来哪怕一丁点回报。这个世界，是那么的无情，满腔热血，却一败涂地。
    说再见，老板还是不得不开口。
    离开宏超，早上的阳光才刚刚唤醒上班族迷蒙的双眼，有的人已经失去了奋斗的目标。证券所的同事都对陆大元这个后生不住惋惜，只是无力改变现实。
    “或许我该晚上再和他说，这样下班之后大家可以去喝喝酒，发泄一下。不然这一整天的时光，大元他怎么过啊……”老板看着陆大元面如死灰，悔意层层叠浪。
    出乎意料的是，曾经看似脆弱的陆大元并没有哭哭啼啼的，连眼睛都没有红。在很礼貌地和老板，同事告别之后，头也没回地走出了宏超，走进一片巨大的树荫。
    如果说哀莫大于心死，或许我可以接受陆大元死尸般的冷静。
    但不得不担心……
   
    但愿，这样的打击可以让他成熟起来。
    但愿，这样的打击不会让他消沉下去。

    “婷子，虽然我们就像新姐妹一样，但是我真的没办法接受。原谅我的自私。”
    “差不多是，我喜欢的不是陈伊泰，是陆大元。”
    “……”肖然一时无语，尴尬、惭愧与吃惊五味杂陈。
    “上次去你家，你在卧室说要穿好衣服，可是出来还是穿的睡衣。所以我想……可是老肖，既然你那么喜欢陈伊泰，就不应该这样的……”
    “哈哈哈哈……”
    “你这算什么意思啊？”邵婷被肖然笑毛了，一把拍掉肖然的手。
    “我的傻妹妹啊，陈伊泰和陆大元可差太多了！我一直以来都只是把陆大元当朋友而已，我和他根本就不来电，而且，我不喜欢比我小的男生。”
    “那……”邵婷喜出望外，仿佛被判枪决的囚犯，突然无罪释放，心里总会有一点不敢相信。
    “上次是因为我出去购物了，刚刚回来，可是你又是来探病人的，那我只能换衣服啦。”
    “好啊你！原来你偷懒！”
    “嘿嘿，嘿嘿，本来想和你说实话的，又怕你太善良了，店长稍稍逼供你就全说出来了，那我不就糟了！”
    “哼！你坏透了！”
    “哟哟，不知道是谁喜欢谁哟？”肖然朝邵婷顽皮的做着鬼脸，欢快的跑开了。
    “幼稚……”邵婷摇摇头，“老肖，去哪吃啊？”

    海语酒吧老板办公室的木门，被轻轻推开。一个中年男子一脸的不好意思。
    “店长……”
“哦，你来啦。”

刘佚名

第十章

    “咦？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家啦？”当和邵婷吃完午饭回到家的肖然打开门看见陆大元的时候，的确被惊讶了一下。和陆大元没有按照平时的时间表作息相比，更让肖然吃惊的是，他居然没有穿那件米黄的睡衣。
    “姐，我……我被辞退了……”

    第二次看陆大元哭，肖然更多了几分心疼。
    陆大元的确在用心去做这份工作。每次起夜都会看见陆大元的房间里还透着灯光，肖然知道那是陆大元在为顾客分析股票，希望可以让他们赚到钱，希望他们因为兴奋而通红的脸颊，可以洋溢起无比快乐的笑容。
    记得陆大元说过，看见证券交易所里人们每天为了股票的涨跌提心吊胆，突然就会觉得很可怜他们。这个世界上，很多人都在卑微却倔强地活着，他们不渴望多奢侈的生活，只希望能再多赚一点，再多赚一点就可以让孩子受好点的教育，就可以让老人吃的好一点，就可以不让别人看扁……
    我不喜欢金钱，因为太多人对它虔诚，对它供奉……它却无视这一切，还把很多东西变得肮脏，变得复杂，变得令人寒心。可是，既然没有办法去改变现状，就只希望能尽可能的让更多的人快乐。

    “姐……我……我真的已经很用功……”陆大元在肖然的怀里啜泣着，眼睛通红，声音也变得嘶哑。
    “姐知道，好孩子，别哭了。”
    “我以为……以为可以作出成绩……姐，我想出人头地啊姐……我每天都拼命学习，工作，我以为我可以……我以为我可以在这行站稳脚跟的……”

    是啊，大元也一直在给自己的那个希冀，不断地增加期待，靠着它去坚持，去克服。
    戳破了，真的会绝望吗？

    “走，大元。跟姐去趟酒吧！”

    “老板，你找我有事？”
    “老何啊，”店长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棕黄色信封，“这是这个月的薪水。”
    “老板，我……”
    “虽然生意不景气，可是你们的工资我一定会按时按量给的，就放一百个心。”
    “可是，老板，我受之有愧。”老何把头上高耸洁白的厨师帽摘下来，激动的说，“老板，你为什么还要这样经营下去呢？酒吧就好好搞酒吧，别人的酒吧白天是不开业的。何必要把茶餐厅和酒吧一起弄？这个月我一共也没有做个几道菜，我不好意思用晚上卖酒的钱，付我这个闲人的薪水……”
    “老何，这样的经营方式是我父亲一直信奉的，他干了一辈子也没干出个名堂来，我没能圆他的梦已经很不孝了，又怎么可以摧毁他的梦？”
    “可是，老板……”
    “行了，老何，就算你不干了，我也会找别的厨师，这条路子我是不会放弃的。”
    “好吧，我全力支持你！”
    “对了，孩子的烧退了吗？”
    “老板……”

    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年少时的梦，全力去完成它是我们人生的使命，可惜我们却没有使命感。那么多珍贵的年少轻狂被日复一日的枯燥吞噬，到头来只能在白发苍苍的时候，重提当年，如果，我会怎么样。
    为圆梦而付出的人，再卑微，也不低下。他们的灵魂永远是最接近太阳的。

    午后的海语酒吧正在海语东路一个寂静的角落里静静地发着呆。
    北岛是一个很现实的城市，有很多冰冷的高楼大厦，很多冰冷的人穿梭在街头巷尾。
    也许很多城市都是这样吧，人们因为生活的压力，不再有时间有精力去挖掘周边的精彩和热闹。在这个快节奏的时代，每个人紧赶慢赶的不想被别人落下，被生活落下。忘记了很多年少时有过的梦想，一颗追求自由的心也已经沉重得不再懂得飞翔。
    以前很喜欢一种影视作品的处理手法，在高处拍摄马路上来回奔忙的人群。一直误以为是导演加快了速度，直到有机会亲身体验，才知道是生活的压力迫使我们走快点，再快点……
    这座城市很小，人却很多。所以都活得很压迫，很抑郁。

    陆大元被肖然拉着走进酒吧，正在打扫的邵婷显然没想到刚刚回家的肖然去而复返，而且旁边还站着邵婷朝思暮想的陆大元，红肿着双眼。
    “老肖，这是，这是怎么了？”
    “没，没啥……”陆大元吸着鼻子，力图朝邵婷笑一个，扭曲的五官却狰狞无比。
    肖然安顿完陆大元后，就叫邵婷端来一杯银色子弹，递给了陆大元。
    “大元，来。这个叫银色子弹，被用来形容最强的一招，最有效的手段，是王牌的隐喻。喝了它。”
    “姐姐想告诉你，这个世界总会有很多的无奈，如果我们碰上了，该怎么办？是哭哭啼啼地说自己不容易，还是坚强起来，去和更多的挫折搏斗？要培养一颗如银色子弹一样坚挺的心，去穿破所有障眼的困难，这样才能到达幸福的彼岸啊！记住，泪水很贵，要好好留着。懂吗？”

    这时候，门口传来几声清脆的掌声。
    “伊泰，你来啦……”
    “肖然，说的真好。”
    一样的黑色风衣，陈伊泰迈着大步走到陆大元和肖然就坐的桌子旁，站定，与肖然相视而笑。
    “哪里啦，都是你教我的，应该是你说得好。”
    “哈哈……”
    “哦，抱歉。大元，去那边找婷子玩好吗？姐姐这里有客人……”
    原来，大元坐的正是陈伊泰习惯的九号桌。没等反应过来，陆大元就已经被肖然拉离了原位，半推半就地来到隔壁的桌子。
    “伊泰，今天怎么这么早啊？”
    “我要是说想你了，想早点见到你，会感动吗？”
    “呵呵……别瞎说，当然会感动啊……”肖然瞬间从一个讲着大道理的姐姐变成了一个害羞的小学生，低着头一味脸红。
    “对了，你那天不是提到说想看《人生的智慧》吗？我给你带来了，还附送一张我最喜欢的书签。给。”
    “啊……谢谢啊……”接过书的肖然的手越发颤抖，似乎接到的不是一本隐讳难懂的哲理书，而是一个私定终身的定情物，诸如项链，又或者戒指之类的东西。
    “咦？也有人喜欢银色子弹啊？”
    “哦……没什么，这位先生点的，不好意思啊伊泰，很快给你上新的！”
    虽然嘴上这么说，肖然却还是坐在陈伊泰对面，瞪大双眼贪婪地望着这个无比吸引自己的男人，就像是要把他刻在眼珠上，一睁眼就能看见。这时候，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两个人，就是陈伊泰和自己。

    是的，她忘记了陆大元。
    一个刚刚被无情地被迫面对生活残酷的少年，一个和自己在同一片屋檐下相处了半个多月的男人，一个为了给自己做夜宵而剁伤手指头的孩子，一个只愿在自己面前流泪的陆大元。
    如今，因为一个陈伊泰，而仅仅成为一个“这位先生”……
    陆大元很失落地望着肖然，因为这些日子以来，他对肖然已经超越了简单的姐弟，他喜欢肖然。如果有日久生情一说，陆大元很乐意去接受这份感觉。肖然对自己的照顾，怜惜，甚至有时候的任性，歇斯底里，在陆大元看来都是那么甜蜜那么可爱。虽然自己还好像是个没长大的孩子，但是陆大元坚信自己只要努力工作，努力奋斗拼搏，为肖然，也为自己，就一定可以给肖然最好的未来。
    而此时此刻，陆大元却要再一次面对残忍。
    他可以很清楚的感觉到肖然对这个叫陈伊泰的男人的爱意，因为肖然的眼神，和自己看肖然时的一模一样……
    陆大元觉得自己仿佛被全世界抛弃了，工作，爱情，以及来到北岛两个月却从没有交过一个知心的朋友。
    记得在陆大元曾经的一次因挫败而吃不下饭，肖然对他说，不要总是把自己放到失败者的位置上博取同情，那样只会更让人瞧不起。
    可是一味的强者内心只会无比的空洞，有血有肉的人，总有懦弱恐惧的一天。
    只是这些话，肖然都不会听到，即使听到，也不会记住了。

    默默地，陆大元喝下了那杯被丢弃在桌边的银色子弹。

同时，接受着邵婷，在角落里怜惜的眼神。

默默无边

{:强:}楼主加油哦

陌生

回复 11# 刘佚名


    {:兴高采烈:}

guanguanの

一直在关注   回复 10# 刘佚名

刘佚名

第十一章

    九月对于每个莘莘学子都是最头疼的月份。
    到了九月，意味着我们要放下手中的画笔，放下胯下停着的山地车，也要放下一颗渴望流浪，渴望悸动的心。我们还有太多的羁绊，太多的束缚。每个假期到头来都只会成为后悔的依据，如果那个自由的日子里，我做了更多自己喜欢的事情，而不是被作业，电脑，电视，游戏机死死的固守在家里；如果那个轻松的日子里，我带着一颗轻松的心去和大自然做个朋友，去外面的世界里走走，也许回来之后就不会这么压抑，这么愁苦。不知道有多少个少年有一颗愿意流浪的心，也不知道有多少个少年从曾经流浪到如今，从青春流浪到白头。或许，自由并不是流浪的礼物，吃苦才是。我们在流浪的过程里，学会了很多，吞下了很多。懂得心灵上的独立，我们才真的成熟了，才懂得分辨幼稚和愚蠢。
    等着那一天，我等着笑话自己幼稚，笑话自己傻的那一天。
    然后抱着对青春的怀念，对一时冲动的怀念，好好哭一场。

    失业，九月整个下旬陆大元都是窝在“青楼”里找工作，报纸上圈出来的求职信息，往往在还没去面试就被自己枪毙掉。陆大元还记得高中的政治课上，老师说社会上有的人没工作，有的工没人做。当时自己就觉得这些人太蠢了，无论什么工作，能赚钱能养活自己就是好的。可是真的轮到自己，却顾及了太多太多。我想主观臆断的总不是事实，直到自己真的经历了，才会对当初的海口，对当初的嘲讽，对当初的不理解，多了一份惭愧。是不是该把每个辱骂中国足球的都抓去踢踢看？你的那一个大脚又能踢多远？只是没人愿意做这个尝试，主流舆论说中国足球臭，我们就跟着骂一句好了。

    也是在这短短的十几天时间里，肖然已经带陈伊泰到自己的家参观了两次，陆大元总是在只有肖然和自己在家的时候揶揄道，姐，你十天之内是又装了一次修吗？
    肖然能感觉到陆大元对陈伊泰的敌意，却没有理会缘由。或许肖然并没有太在意陆大元的感受，毕竟以后自己又或者大元总还是会离开这个地方的，等到那一天，也许陆大元会选择慢慢遗忘掉自己也不一定；而且，邵婷对陆大元的感情使得自己不能也不敢太过靠近陆大元。
    “大元，我想着，是不是搬出去……”
    说这句话的时候，陆大元正拿着一盘子青翠欲滴的蔬菜沙拉，身后厨房的灯光打在他高挑的身子上，金光四溢。
    “就这样孤男寡女的，我觉得不太合适，你说呢？”肖然故作镇定的夹起一块生菜，“嗯，大元，你的功力越来越厉害了！”
    “姐，我哪里做错了？”
    “没，没有！”肖然拍了拍胸口，似乎有很多东西不能吐出来，又难以下咽。
    “那为什么？”
    这样一句简单的随口一提让陆大元提心吊胆了一个星期，肖然担心故事会走向一个自己和邵婷都不愿接受的方向，于是面对着陆大元一个个“为什么”，肖然只是冷冰冰的一句，“没什么”。
   
    没什么，其实只是没什么好说的。而为什么，却是你说的太多了。
    肖然不想承认自己对陆大元的不在乎，那似乎太过不近人情。所以肖然选择淡而处之，或许表面的当前的幸福，暂缓了太多对未来的考虑。

    肖然一直坚信自己在这两个男人之间周转的很好，直到那一天之前，肖然都觉得很轻松，很愉悦。
    星期三，酒吧生意冷清照常，陈伊泰早早的坐在一旁等着肖然下班。上次见面分手时，肖然就约好陈伊泰要到家里坐坐，尝尝自己特制的冰淇淋。虽然陈伊泰这样的大男人对冰淇淋实在不感冒，但是耐不住肖然一个劲的邀请，还是欣然接受了。
    “我敢保证，你吃了之后就欲罢不能！嘻嘻。”
    “我是不会允许自己被任何东西束缚的。”陈伊泰一脸正经的说了一句。

    “好啦，走吧！”热情的肖然一蹦一跳的来到陈伊泰面前，笑了笑。
    可以说，女人的确是一种很神奇的动物。她们有各种各样的身份和形象可以用来和各种各样身份的人进行周旋。在陆大元面前的大姐姐，在陈伊泰面前的小鸟依人，还有在仰慕自己钢琴演奏的听众面前的一种不卑不亢的超脱形象。有时候我们几乎不敢确定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她，或许都是，或许都不是。
    记得一个女孩说过，我的温柔不是谁都可以看见的。
    在每个女孩心里，对每个男孩，每个人，都只安排了一个她。

    “终于到家噜！”肖然一个猛子扎进屋子，虽然只有五层楼的高度。陆大元破天荒的不在家，不过这样也好，肖然心里暗自庆幸。
    原来我还是在意的。你呢？
    “你先坐坐，我去准备材料给你做个宇宙无敌超级美味冰淇淋。”
    “呵呵，我等着。”陈伊泰接过肖然递来的水，喝下一口，放在茶几上，随手拿起了旁边的报纸，看着陆大元圈画出来的招工简讯。陈伊泰对陆大元倒真的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只是觉得他还是一个刚刚入世不久的大学生，说白了就是个小孩而已。但是陈伊泰能隐约感觉到陆大元对自己的敌意，不愿道破，因为没必要。
    没必要的事，陈伊泰是从来不做的。
    “大元他还没找到工作？真的不用我帮忙？”
    “没……没必要！我想他也不喜欢别人这样帮他，再说我这个弟弟还是蛮能干的，呵呵……”肖然从厨房传出的声音断断续续。
    “那好，呵呵。”陈伊泰笑了笑。放下报纸。虽然就这样枯坐着实在不符他的脾气，但是也不好意思在别人的大厅里做什么。就这样脑袋放空着，突然传来厨房肖然的一声尖叫。
    “怎么啦！”陈伊泰本能的从沙发上跳了起来，一不小心打翻了茶几上的水，正好洒在报纸上，连忙随手从沙发上抄起一块布试图吸干报纸上的水，嘴里叫道，“肖然，你没事吧？”
    “没……没什么……有老鼠，已经跑了。”

这时候，门开了。

刘佚名

第十二章

    陆大元去面试了。
    在家里磨砺了十余天，陆大元感觉自己已经调整好了心态。拿着地址，他找到了北岛唯一的一间报社——北岛报社。
    这个本应最具有书香气息的场所却成了当地最豪华的建筑，面试的地点定在报社的顶楼，当陆大元在电梯里上升了足有一分钟，才算重新踩在了地上，已然是在17楼高的地板上。
    接出来的是一个上了年纪的编辑，“陆先生是吧？”老人的身姿是卑微的，眼里却俨然泛着一丝少有的神色，明亮的光辉中，不服老的辉煌曾经在摇旗呐喊。
    陆大元想起很多很多应聘者的故事，“这也许是一个应聘的考验吧？”三步作两步赶上前，搀住老人的臂，笑着说，“是的，老先生，我就是陆大元。”
   
    “哟，这算什么啊？讨好他还是怕这个老家伙摔死啊？”旁边一个声音怪里怪气的拉长着声调。
    陆大元一脸的不忿，正打算打抱不平，突然感觉到老人暗地里拉了自己一下，便一脸不解的望向老人。老人缓慢地抬起手，指着那个男人说道，“这位是曾主编，是报社的总主编。”
    “你……你好。”陆大元显然还是难以忍受刚刚姓曾的对老人的不敬。
    “嗯，进来吧！”曾主编用两个鼻孔对陆大元下了命令。

    顶楼只有一间房间，门上挂着一个烫金的牌子——总主编办公室。办公室巨大的胡桃木门外面坐着一个青春靓丽的女秘书，看到曾主编走过来，立马站起来，推开了办公室的门，甜甜地对曾主编说了一句主编好。陆大元隐约看见了姓曾的手在女秘书的屁股上游走了一阵，便加快了脚步走进了办公室，眼不见心不烦。
    正对办公室门口的是一个上等檀木的办公桌，老板椅被头顶的吊灯照得闪亮，四周的窗户却被厚重的窗帘封死。
    这是环保斗士典型的讨伐对象。
    “小伙子挺心急的哦。”曾主编在后面关上门，幽幽的说了一句。
    “是的……”陆大元无奈地应付着。
    “坐吧，喝点什么？咖啡还是果汁？可乐我这里没有，听说杀精，哈哈。”
    “不……不用了，我不渴。”陆大元很奇怪，北岛报社近几年已经成为北岛年轻化和文化构建的一大突出业绩，很为外界称道，为什么会有这么一个低素质的主编？也许是真人不露相？
    “我看了你的简历，还有你写的文章，虽然你的大学我实在是没听过，哈哈……但是呢，我可以给你这个机会。”说着，曾主编拨弄了一下头发，然后将手放在鼻子前嗅了嗅。
    “谢谢！谢谢！”陆大元难掩激动，差点跳起来。这才知道高兴得跳起来是真的生理本能。
    “这没什么，你就跟我说说你为什么想到报社工作吧。”
    “我要做当代的鲁迅，为所有愁苦的基层大众说话，呐喊！”这是陆大元在去报社之前默念几十遍的应聘词。很少有人相信这会是出于真心说出的话，人们都知道，只有在衣食无忧的前提下，替别人着想才会进入我们的生活课题。这已经成为一种思维定式了，当陆大元把这一番慷慨激昂的说辞摆在报社编辑面前时，曾主编的脸上已经开始有些不耐烦在向四周蔓延。
   
    “小同志，有这颗心是好的，但是你也要有能力，有文化底蕴，有文学修养才可以啊。自己想的要说出来还要说清楚，并不是那么简单的。如果一不小心成了愤青，这是报纸刊物不能允许存在的。我们需要公平的眼光去看这个世界。”不知道什么时候，老人进了办公室，一直躲在一旁听着两人的对话，此时，语重心长的给陆大元作解释。
    “行啦老头，这里的事已经不归你管了，你进主编办公室不用敲门吗？”曾主编招了招手，轰走了老人，对陆大元说，“他是我爸，这报社以前是他的，现在归我了。我叫他在家呆着算了，他非不干，还用老一套在这指手画脚的，真讨厌。”一边说一边在鼻子前面扇了扇，好像闻到了什么奇臭无比的东西。
    陆大元看着这个自大的主编，怒火一次次燃气，又一次次熄灭。
    为什么北岛报社这个公家的企业，成了他曾家的地盘？还没容他细想，曾主编又开口了。
    “现在谁还在乎你写的怎么样啊，最重要的是噱头，是卖点，你说是吧？小伙子，你这满腔热血我非常明白，我也是从愤青走过来的不是。这样吧，我们旗下的一个娱乐周刊少一个摄影师，你有没有兴趣？什么人都不可能一步登天嘛，你要从基层做起，积累经验，然后在量变中期待质的飞跃。你要知道，我们的娱乐周刊是非常有影响力的，可以去很多大型的晚会啦，庆典啦，有一些小明星还会故意露点什么，到时候你就……哈哈哈哈”曾主编带着一丝淫笑，画面配上音效，令人非常不舒服。
    “对不起，这个职务我没什么兴趣。而且……”
    “好啦，”曾主编粗暴的打断了陆大元的话，“你回去等消息吧，就这样。”还没等陆大元搭茬，就将老板椅转向身后的一幅巨大的山水画，不再看陆大元。

    陆大元知道这次又失败了。走出办公室，陆大元却怎么也找不到电梯在哪里，只好硬着头皮走楼梯，到了第15楼时，他听到了一群编辑的对话。

    “我们报社养不起小喇叭，我们要的是笔杆子，对吧！”
    “说的那么激动，还不是一堆废话。哈哈。”
    “现在的大学生就是不切实际，眼高手低，想一出是一出，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学历。”
    “最受不了一穷二白了还要假清高，电脑里可能毛片比谁都多，跑这来装正人君子。”
    “对了，是……是什么大学来着？哈哈哈哈……”

    陆大元不知道是不是在说自己，或者是不愿去想，这一定是在说自己。
    剩下更多的讽刺挖苦因为陆大元已经走远了而不再清晰，可是听到了的却犹如刀刻一般，既痛又痒，滴着血，撼动了陆大元的想法。
    “难道，我真的错了？我高估了自己？还是高估了这个社会？”

    陆大元已经忘记自己到底要去哪里，但是本能带着他穿过一片巨大的树荫，回到了“青楼”。陆大元突然很想见肖然，有很多问题想问肖然，有很多话想对肖然说。再一次失败，做了十多天的准备就这样草草结束，自己是不是真的一开始就错了，接踵而来的总是大错特错，错上加错。他很想听听肖然的看法，虽然肖然学历还没有自己高，但是每一次促膝长谈都让陆大元懂得了更多的东西。也许，只有在肖然的眼睛里，陆大元才能平静的真实的看清自己。学校和社会的天壤之别，陆大元举步维艰。
    那压力大得出奇，让我可以很清晰地体会到，这是属于我的人生，没有参照，没有捷径，也没有退出。只是我已经用尽力气去获取力气，我又怎么一步一脚印坚挺地走下去？

    走到了熟悉的门牌前，陆大元打开门，第一眼看见的，是让陆大元猜上一百遍都猜不到的画面，是陆大元选上一百遍都不愿选择的现实。
    陈伊泰，手上拿着自己最心爱的睡衣，擦着桌子。

    又是他！又是他！为什么！我喜欢的，我想得到的，总是有人来阻拦我！总是有人和我抢！
    陆大元这些天来压抑着的怒火这一刻完全喷涌而出，风一般冲到陈伊泰面前。陈伊泰的“陆”字还没出口，脸上就受了陆大元重重的一拳，被打翻在地。空气中弥漫着血腥的气息，打人的人，脸上却更加的凄凉。肖然闻声跑出来，看见这一幕，尖叫着推开陆大元，挡在陈伊泰前面，歇斯底里的大叫着，“陆大元，你疯了！你到底在干什么！你是不是疯了！”
    一霎那，陆大元的眼神变得空洞起来。仿佛一串火就这样被熄灭了，而且是赶尽杀绝，将最后一点火星也踩死了。

    你为了他而骂我，你挡在他面前是怕他受到伤害，我在你眼里真的就是这么的野蛮吗？你为什么不问问陈伊泰他做了什么？这一切你到底懂不懂？
    如果挨打的是我，你又会怎么样？

    陆大元漠然的捡起地上的睡衣，轻轻地笑了笑，转身走向自己的房间，轻轻地关上了门。

只是从这一刻起，肖然心里的陆大元变得陌生了，疏远了，甚至有点可怕了。

刘佚名

第十三章

    感情的东西，真的很奇妙。
    你喜欢的不喜欢你，你不喜欢的又赖着不走。
    在这种拉锯战里，很多人都会受到伤害。

    也许我们该换一种心态。
    你不喜欢我，我不怪你。我喜欢你，你也别怪我。

    “肖然，这个周末有时间吗？想约你去野外探险。”
    看到陈伊泰短信的一刹那，肖然发疯般又喊又叫，又蹦又跳，现在又静静地坐在角落，让笑容把自己的鱼尾纹唤醒也在所不惜。
    如果，看着一个人的短信会不经意笑很久，在脑海里想象对方在发送短信的时候是不是也带着这样的微笑，然后产生立马想见对方的冲动。
    这算是一种爱上对方的表现吗？
    至少，肖然觉得是的。

    在经历了上次的那件事，肖然再也不敢邀请陈伊泰来家里做客了，而且她可以感觉到陈伊泰对于肖然的决定也轻轻的呼出了一口气。只是两个人想的却不同。肖然怕谦谦君子的陈伊泰再遇到陆大元又会吃亏，而陈伊泰只怕自己会因为愤怒而向陆大元还击，从而在肖然面前破了功。
    只有陈伊泰自己知道，挨打的当晚他亲手打爆了两个沙袋。
   
    增加两个男人的距离，代价是，和陈伊泰相处的机会就只剩下他每天到酒吧休息的短暂的一段时光。肖然活了这么大，第一次觉得自己是如此得珍惜时间，而时间又是跑得如此之快。好在陈伊泰已经决定走出第一步，肖然自然兴奋不已。
    与陆大元的关系则始终不温不火，十几天来都没有说过一句话，连一顿饭都没有在一起吃过。听邵婷说陆大元现在一个人兼职两份工，每天没日没夜的工作，赚钱。肖然觉得这样也好，陆大元如果真的变成熟了，长大了，她想陈伊泰也不会再怪他了。

    “先生……您就再考虑一下，给我一点时间让我推销一下我的产品……”
    “不要不要！快滚！不然就叫保安了！”
    “别别别，别生气。好，我走了……”

    真见鬼，这栋宿舍楼全是建筑工地的工人，谁会要什么学习机啊……公司也是的，都不知道调查一下就乱派人去推销，差点被人骂死……
    陆大元在经历了算是蛮长一段时间的恢复后，又开始了自己的拼搏。十几天里陆大元打了七八份散工，现在终于稳定下来。

    “这一切也蛮容易的，嘿嘿。陆大元你是好样的！”陆大元又开始了自我催眠。
    他觉得就像肖然对生活的态度一样，一切都才刚刚开始，无论是事业，还是爱情。自己要加倍努力地工作，这样才有足够的资本去追求肖然。至于陈伊泰，陆大元选择忽略。
    现在，陆大元白天帮一家学习用品公司推销一部地毯式的学习机，晚上在一家酒楼当泊车小弟，每天只有三、四个小时的睡眠时间。从来没有这么苦过，就算是大学考试的前夜也没试过睡眠少于八小时。陆大元觉得很累，可是就算没有人能给自己安慰，选择了就要坚持走下去，不是吗？

    所谓的学习机，就是一张像地毯一样的机器，上面全是图画，鸭子，青蛙，公鸡等等，当小孩子按上去的时候，就会发出英文的读音。还有简谱的哆来咪，按一下就会唱出声来。
    这样的东西对于刚刚到北岛打拼的年轻工人来说，的确还不如一张大饼值钱。

    十月难得的一个艳阳天，炙烤着北岛的冷漠和奔波。
    也许是因为黄金周刚过，人们都还处于一个精神兴奋而身体疲劳的状态，开始又一个期待假期的轮回。
    当挎着大包小包的陆大元踏上公交车的一霎那，就可以感觉到群众们热心的关怀。被用一种像看见6500万年前白垩纪晚期的生物在随地大小便一样的目光扫射，身体却像植物人一样无法动弹。僵持了良久，陆大元装着神情自若地挤过众人狰狞的面庞，走向后车门。
    陆大元已经习惯了。在自己穿着加菲猫的外套坐了十七次公交车，在骑着满载着乌鸦的三轮车穿梭过北岛的大街小巷一个上午之后，他已经渐渐爱上了这种被当成怪物的感觉。他突然想起听说过关于恐龙的灭绝论，因为恐龙放屁太多，造成大气中氧气减少，酸雨增多，导致灭绝。不知道自己每天会被多少的臭屁包裹呢，还不是活的好好的？
    想到这里，陆大元不由得笑出声来，轻松地将身子靠向车门，只听得“哆来咪，青蛙frog呱呱……”
   
    众人刚刚收回的眼神再一次慷慨的投向陆大元，几个非主流的小姑娘咧开紫红色的嘴唇，惬意地笑着。
    遇到这种突发状况，陆大元还是腼腆的低下了头。这让乘客们愈发的不可收拾，哄笑声此起彼伏，连绵不绝。更有中午放学回家的孩子跟着叫起来，“frog呱呱”，“dog汪汪”，“pig哼哼”……
    如果陆大元可以摆出一个无所谓的表情，对此表示司空见惯，那之后的一切都不会发生了。只可惜陆大元的反应让人们找到了快感，便一发不可收拾。这和骂人打人是一样的道理，我打你一拳，你不理我；我骂你一句，你不回应。这样一来我就失去了快感，也就不会再来挑衅。又譬如，我把你踩在脚下，你求饶，我会说，“没骨气的废物，你要是再坚持一下，老子看你是条汉子也许会放了你，现在没门！”；如果你破口大骂，我会很生气，“妈的，别以为老子真不敢废了你！”。可是如果你一动不动，像死了一样，我会立马松开脚，也许还会送你去最好的医院。因为在折磨你的时候，我享受不到快感，那就等同于在折磨我自己了。
    人活一辈子，往往是从贬低同类，挖苦同类的过程中，安慰自己。

    “大元，到这里来，这里人少。”一个清脆的声音唤醒了陆大元因为紧张而短暂休克的神经，一双粉红的小手拉着陆大元的背包，从众人的眼神中划过。
    很快，一切恢复平静。

    “pig哼哼？”陆大元入神地看着这双手，一时不知所措。
    对方一声含糊的清嗓，让陆大元回过神来。
    “是你……是你啊，邵婷。”陆大元实在不希望在这个时候被熟人撞破，不自在的搔了搔头。
    “嗯。大元，你怎么在这里啊？”邵婷却并不在意，热情洋溢的关心起陆大元来。
    “哦……我去推销产品，你呢？”
    “我家在这附近啊……”说着向后望了望，伸出手指，本打算指给陆大元看，可是实在已经离的太远了，只好作罢。
    陆大元也收回了随着邵婷手指指向望去的视线，“是哦。这里离酒吧还蛮远的，挺辛苦的啊。”
    “还好啦，听肖然说，你最近很忙啊，都很少呆在家。”邵婷并不知道陆大元和肖然、陈伊泰之间的事，为了掩盖自己对陆大元的过分关心，竟然把千方百计打听到的陆大元的现状，推脱说是肖然告诉自己的。
    “是啊，要赚钱嘛……呵呵。”陆大元开始变得急促不安了。
    “嗯，很好啊！但是要照顾好自己！”邵婷还是一脸天真的样子，用一种崇拜的眼神望着陆大元，“对了，你去酒吧吗？一起吧？”
    “哦。”陆大元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谢谢你，是你让我从再一次的窘迫中脱离出来。
    也是你，让我知道照顾好自己很重要。
    为了肖然，曾经自暴自弃过，甚至以为如果自己病了，肖然会不会也像看陈伊泰那样，怜惜地看着自己。也许病了，肖然就会留在自己的身边，关心照顾自己，永远不再离开。
    才知道，自己真的好蠢。怎么可以为了和肖然在一起，就让她承受这么多的负担呢？应该好好的活着，这样才能给肖然最大的幸福啊！
   
爱情是盲目而敏感得近乎病态的生物，它只属于两个人，太多或太少，它都如同水土不服的植物，一夜凋零。

刘佚名

第十四章

    “哎，你还好吧？”邵婷的声音把陆大元从思绪中拉扯回来。
    “哦……没什么……”
    “好像有很多心事的样子，下车走了这么久都没说话，在想什么？能和我说吗？”邵婷一步跳到陆大元前面，掉转过头，脸冲着陆大元，倒着走。
    “没，我只是在想，你和肖然长的挺像的。”陆大元打量着说道，顺手把邵婷拉回到身边，“危险。”
    “哦……呵呵！肖然说她有个失散的妹妹，不知道会不会是我呢？”邵婷说着摇了摇头，“不过听说她的妹妹有一个家传的护身符，可是我没有。”
    “护身符这东西很容易就弄丢的，我还是觉得长得像就是最好的证据啦。”
    “哎，肖然的妹妹有什么好的，我才不稀罕。”邵婷倔强的嘴巴嘟得老高。
    “有个兄弟姐妹还是好的啊……至少有个分担的人不是……”陆大元落寞地踢着地上的黄叶，在一个孤独无助的世界里，费力地挣扎着。

    知道吗，当我在车上看见你被嘲笑而涨红的脸，我真的很心疼。你又瘦了，为什么要这么不懂得爱惜自己？这么拼命的工作，何必呢？为了赚钱？为了未来？还是，为了肖然……
    大元，真的不希望看见你落寞的眼神。每次我都会跟着难过好久好久。别再试着用忙碌来麻痹自己的感受了，一旦停下来，你会体会到更多的失落。
    就让我照顾你吧！大元！
       
    “怎么回事啊……又换你不说话了？”说着，陆大元将手上的东西从左边熟练的换到右边。
    “没……没什么。”邵婷因为紧张，导致声音显得很响亮，仿佛自己的心思已经被陆大元看穿一般，“要我帮你吗？”
    “不用不用，我一个大男人，呵呵。我给你讲个笑话，就不会这么闷了！”
    “嗯，好，我爱听。”
    “记得以前啊，上小学六年级的时候，班上有一个很嚣张的家伙，因为球踢得好所以总是在球场上欺负那些年纪小一点的同学。后来我们有一个哥们的弟弟也被他弄哭了，于是我们就决定要报复他一下。我们发现他有一个习惯，就是在路上走的时候特别喜欢踢地上的东西，什么易拉罐啊、树叶啊、塑料袋啊等等，踢完了还要喊一句‘好球’！你说他是不是很白痴？”陆大元笑眯着眼睛。
    “呃……因为那时候还小吧？”邵婷第一次觉得听笑话是一种煎熬，如果不积极回应陆大元，这对说笑话的人是一种莫大的心理创伤，可是又完全找不到笑点，进退两难的境地在一点一点逼近。
    “有一天，我们就在球场的一块草地上，凿了一个木桩，然后把一个易拉罐套在上面，我们就躲到一边去。不一会，那小子过来了，他一脚就踢了上去，然后就……”
    “哈哈哈哈……”
    陆大元也是第一次觉得讲笑话是一件这么有成就感的事，看着邵婷笑得前仰后合，殊不知她为了找一个突破口已经焦头烂额了多久。

    “可是，可是我看见你刚刚不是也踢了树叶？”良久，邵婷在矫枉过正的笑声中平复下来。
    “那是因为，我们后来成了好朋友。”陆大元平静得近乎机器般冰冷的嗓音，让邵婷吃惊不已，“经过上次的那件事，他非但没有生气，而且检讨了自己，这在那个年龄的小孩看来就是纯爷们干的事。所以我们也算是不打不成交。”
    “我和他一直是同班同学，他很厉害，在学校里是个出了名小花花公子，每天都和很多女孩玩。可是，有一天他和我说，他爱上了一个女孩。这是他第一次说‘爱’。而我们后来才知道，其实女孩也很爱他，但是又怕受到伤害，所以一次次拒绝。女生的朋友告诉他女生的担心之后，他从此不再和其他任何女生来往，只一心一意的照顾那个女孩。女孩很感动，对他也是百般疼爱。”
    “好浪漫啊！”
    “但是为了学业，女孩叫男孩等她一年，一年不要彼此打扰，也算是一个考验，看看彼此是否真心爱着对方。他答应了。可是没多久，他就发现女孩和一个学长走的很近。他很紧张，就想找女孩出来谈一下。于是在他生日的这天，他约了女孩为他庆祝，在他们平时一起去的茶餐厅门口见面。碰巧那个学长和他是同一天生日，他也想借此看一下女孩到底有没有变心。当天，我陪着他一起去的茶餐厅，临走的时候他对我说，‘大元，如果失去了她，或许我这辈子都不会再爱上一个人了……’
    “啊……”
    “我那时候根本不相信，所以也没当回事就走了，可是现在回想起来我都觉得很愧疚。那天他就这样等了很久很久，女孩也没有出现。他想女孩一定是陪那个学长过生日去了，所以悲痛欲绝，跑去酒吧喝了好多好多的酒。那天的深夜，他死了……”
    “天啊！”邵婷摇晃着小脑袋，抬头望了望天，接着说，“他是怎么死的？那个女孩呢？”
    “他……”
   
    “对！就是他！打死他！这个小偷！”不知不觉中，陆大元和邵婷已经走到了酒吧门口，看见一群人正在对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拳打脚踢。男人在地上不住地翻滚求饶，甚为凄惨。
    这时候，邵婷一下子冲到众人面前，陆大元拉都没拉住。
    “你们干什么！为什么要打人！”邵婷用凌厉的眼神扫视着在场的每一个人。
    “这个家伙是个小偷！老子这辈子最恨的就是小偷了！”一个老板模样的男子走上前来。
    “你有什么证据说他是小偷，你看他这么老实，哪里像小偷？”
    “我呸！他老实？！小姑娘，你最好走远点，等会拳脚无眼，打着谁我可不管。”
    邵婷并不为之所动，转身询问躺着地上不住呻吟的男人，“叔叔你是不是被人误会了？要是误会了我帮你，你跟我说说怎么回事？”
    男人一声不吭，低下了头，呻吟声也一同变得微弱。
    “小姑娘，你看见没有！他就是个小偷！”被偷东西的男人得理不饶人，“就得好好教训教训他！”
    “对，就是小偷！”“打小偷！打小偷！”周围的人群又耸动起来。
    邵婷赶紧伸手挡住了几个又要冲上来的人，“就算是个小偷，你们也没有资格滥用私刑！打死了怎么办？”
    此言一出，人群里一片哗然。老板显然不愿意自己背上故意伤人的罪名，口中支吾着，不知所措。
    “要不，送派出所吧？”一个戴眼镜的中年人小声叨了一句。这时所有人都望向了那个老板模样的男人，一个简单的决定仿佛成了决定终生的判罚。
    “那，好吧。”男人看着不屈不饶的邵婷，无奈的答应了。
    “来来来，这有绳子。”
    说着，几个年轻人三下五除二地把地上的小偷五花大绑，带着走远了。人群也很迅速的散开了，一阵阵可惜的叹气声和指手划脚的议论声是那么的刺耳。

    “你真勇敢。”遗留在原地的陆大元向邵婷伸了伸大拇指。
    “是吗？呵呵。我还是觉得那个人不像是坏蛋。”邵婷伸长了脖子，又看了一眼已经被绑着走远了的小偷。
    “傻孩子，坏蛋写头上啊？你没看见他刚才都不敢说话，这就是典型的犯罪人心理，这叫坦白从宽，牢底坐穿。抗拒从严，回家过年。他打死不承认就以为没事呢，哈哈……”
    “什么嘛……”邵婷被陆大元的傻气逗笑了，也就不再为小偷的事牵挂。
    “好了，你到酒吧了，我走了。”
    “啊……你不坐会啊？”邵婷瞪大了眼睛，吃惊的看着陆大元。
    “不了，我下午还要去一个地方推销呢，我得赶过去。”
    “好吧，注意休息，再见。”
    “再见。”

    当邵婷记起陆大元那个可怜的朋友时，冲出酒吧却只能隐约看见陆大元迈着大步，走在一片树荫下。这个城市有很多树荫，因为太阳的毒辣不是一般人可以想象的。

    是为了送我回酒吧，而提前下的车吗？
    真是个傻瓜，那你要多走多少路啊……

    “婷子，和大元约会啊？嘿嘿……”
    “肖……肖然……你怎么……还有陈先生，你好。额……我只是和大元在车上碰见而已，没什么的。”邵婷很懊恼自己的过于紧张，只是肖然和陈伊泰并没有太在意。
    刚出酒吧门口，陈伊泰就贴心地撑开了遮阳伞，肖然默契十足的躲到伞下面。
    “你好邵婷，刚刚怎么这么吵？”陈伊泰看了看远处集聚的一小块人群，好奇的打听着。
    “哦……说是抓到一个小偷。你们这是要去哪里？”
    “刚好顾客不多，我让肖然和老板请个假，去买点东西，准备周末出去玩玩。”说着，陈伊泰和肖然相视而笑，“怎么样，邵婷也一起去吗？叫上大元刚好轻松一下嘛。”
    “不……不了。我想，他不愿去的……”邵婷摇了摇头，心里默念，他不愿和我去的。
    “那好吧，”陈伊泰不再理会邵婷，转过头对肖然说，“肖大小姐，走吧？”
    “走！婷子，拜拜。”
    “拜拜老肖……”

    大元，你也，看见肖然了。
是吗？

刘佚名

第十五章

    邵婷从小是一个苦孩子，父母双双死于车祸，她在十七岁的时候就孤身一人从家乡流浪到沿海的北岛。刚到北岛的时候，邵婷身无分文，在几间保姆公司挂着名，每一次分配到的人家要不然就是又脏又累，要不然就干脆没工开。火车站、汽车站、公园、桥洞，邵婷在一个个风餐露宿的日子里变得愈发的苍老。
    有一次难得被分到一个小学教师的家里做保姆，更难得的洗到热水澡，换了新衣服。老师的妻子长期出差，导致一个单身男人的家乱如猪窝。邵婷每次结束工作，都会累得腰酸背痛。但是她很满足，当一个人连家都没有的时候，她才会懂得曾经那个或许简陋但无比温暖的房子是那么的宝贵。
    相安无事了一段日子，那个老师突然发现邵婷是一个典型的灰姑娘，稍微打扮就足以美若天仙，于是起了歹心，三番五次的想侵占邵婷。邵婷向公司反应，却因为没有证据而不了了之。每天晚上邵婷都不敢睡觉，可是她又不舍得离开。一天夜里，老师又对邵婷动手动脚，邵婷一气之下逃出了老师的家。
    站在北岛漆黑的夜空下，邵婷无助的蹲坐在马路旁，忍不住啜泣。明天太阳还是会照常升起，可是对于邵婷来说，这个夜晚却是这么的漫长而绝望。那个老师肯定会去公司投诉，这样一来自己的饭碗也保不住了。要的什么证据，难道自己真的要被侮辱了才算有了证据吗？邵婷并不稀罕这份工作，但是以后自己又能靠什么生活呢？
难能可贵的是，邵婷从没想过轻生。这个世界在邵婷纯真的眼里是那么的美好，虽然自己被它折磨的狼狈不堪，但是找不到任何理由可以允许自己放弃生命。邵婷觉得人们不应该再抱怨自己的处境了，自己就从不对现状叹气，就算难过，无助，她总相信这一切都会过去的。自己已经拥有够多的了，健康的身体，娇好的面容，善良的心灵，自己又怎么敢再奢求什么呢？

    “我相信明天的阳光是属于每个人的！”邵婷在北岛令人绝望令人窒息的漆黑中，喊出了最富有生机的句子。
    “小姐，你怎么了？怎么在大街上喊啊？现在可是凌晨3点啊……”
    邵婷不懂得小姐更深层次的含义，连小姐都是第一次被人这么称呼，心里反倒很开心，仿佛受到了别人的尊重，自己在这个满是人才满是竞争的的城市里，也会被别人尊重的！
    “我！我没地方去了！”虽然处境悲惨，邵婷却是带着笑意说出了这句话。
    “这样啊……要不然你跟我来，在我酒吧做服务员吧？我的酒吧刚开，就在路口，叫海语。你要是愿意，就和我去进货，然后我带你去认认路？”
    “好好好！”

    就这样，邵婷无意中认识了这个叫胡贻的男人，也就是她新的老板。与他的名字“狐疑”不同，生活中的胡贻是一个豪爽的，不斤斤计较的男人。当厨师老何一次又一次被他在上班时间从赌桌上抓回来的时候，他说的最多的只有，“赌博害人啊！”
    胡贻有一件出乎邵婷意料的事，那就是他会记住每一个员工的生日，并在生日当天为该员工免费办一场生日派对。邵婷在十九岁的生日里，得到了出生以来的第一场生日派对。生日当天，邵婷完全不认识的客人都送来了祝福，这让邵婷受宠若惊。
    幸福来的太快，会让人感觉到恐慌与虚假。矛盾的人生，才是符合时代潮流的。

    邵婷后来才听说，原来是胡贻对外宣传，“今天东家有喜，酒水一律半价。”
    觥筹交错之间，员工们开玩笑说老板对邵婷真好啊，都已经是自己家人啦！胡贻醉醺的脸，在迷离的灯光下搂着邵婷说，这个小女孩是这里最小的，我当然要好好照顾她。当初就是她的一声大喊才让我如梦方醒，恍然大悟，明天的阳光是属于每个人的！
    情窦初开的邵婷在那一瞬间发现自己爱上了胡贻。
    爱上一个被对方称作改变自己命运的男人。

    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接踵而至，胡贻在邵婷生日过后的清晨，就将酒吧转手给了别人。在邵婷发现自己爱上了胡贻之后不到12个小时，几乎连一个字都没和他说过，他就不辞而别了。
    也许，胡贻根本就没必要和自己告辞，也许胡贻根本就没把自己当回事。胡贻真正厉害之处在于，他将身边的人都变得狐疑起来。譬如老何，总感觉打麻将的时候身后会出现那个令他无奈的身影，渐渐地戒了赌。又譬如邵婷，不断回忆着当初，当初却一点点模糊。
    我喜欢你，又能如何呢？邵婷心里很压抑却没人可以诉说，她害怕别人会嘲笑她的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也怕别人会同情她失去了心爱的人。终日以泪洗面的邵婷让新老板非常不满，在邵婷软磨硬泡之下，才答应让她留下来。
    邵婷之所以不愿离开，是因为她想留在海语，也想给自己留一个期待。如果自己离开了，就永远见不到胡贻了。当女人认准了一个男人之后，她会愿意做任何事；当男人强迫一个女人，他也只能得到这个女人而已。
    邵婷恨的不是胡贻连说一句我爱你的机会都没给自己。
    邵婷恨的是胡贻在离开的前一晚还把自己划归到“东家”里。
    直到很久以后，邵婷才意识到，胡贻当初这么说，仅仅是作为一个降价的借口，从而使得他可以尽可能的回本而已。当邵婷明白这一切时，一夜长大，同时一夜心死了。
    从那以后，她有着一副单纯的外表，却在内心里埋藏了太多太多对男人，对爱情的绝望。这种绝望更甚于当初一个人在北岛的夜色里哭泣。
    所有的所有，都因为他的出现而改变。

    在踌躇地几乎把地板的花纹磨掉，邵婷终于决定向这个很早以前就偷听到的号码，发一条短信。
    “哎，在忙吗？晚上不要熬夜了，早点休息，不然身体的新陈代谢会受影响的。我好闷啊，有点想你呢，呵呵……”手指在发送键在犹豫了很久。
    “哎，在忙吗？晚上不要熬夜了，早点休息。呵呵……”
    “哎，在忙吗？早点休息。呵呵……”
    “哎，呵呵……”
    “哎……”

    过了好久，等到邵婷几乎已经差不多忘记发了这条短信的时候，才收到陆大元的回复。
    “你是？”

    邵婷：我邵婷啊，我和肖然要了你的手机号码。怕你忙，就发个短信看看。
    陆大元：哦，我没事。怎么了？
    邵婷：就是你那个朋友啊，他到底是怎么死的？我想了一整天了……
    陆大元：哦……呵呵，他因为喝了很多，就吐了。到了半夜肚子会饿嘛，就去买吃的了咯，在路上被车撞死了……
    邵婷：这……
    陆大元：傻瓜，我编的啦。实际上那个家伙发现易拉罐下面的木桩是我们弄的的时候，我都已经大学毕业了。本来不想编的，可是莫名其妙的就说出来了。
    邵婷：好吧……不过编的挺真实的，我很喜欢。对了，原来今天肖然在酒吧，你刚走她就出来了。
    陆大元：是哦，邵婷，以后我们就多点发短信吧。因为，我怕我打电话会紧张的不知道说什么好，那样很浪费电话费啊。
    陆大元不想谈到肖然，邵婷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也没有在意，因为此时此刻她正活在自己营造的一份甜蜜之中。“他说了以后，他说了我们之间有以后！”邵婷总喜欢想太多，或许她真的需要太多的想象来改变现实的残酷。
    邵婷：好的。
    陆大元：还有啊，你看短信发一个字也是这些钱，发五十个字也是这些钱，所以以后一条短信多发点字，不同的事可以用分号隔开嘛；你会不会觉得我好婆妈的？
    邵婷：呵呵，听你的；晚；是挺婆妈的……邵婷还顽皮的加了一个吐舌头的图案。
    陆大元：晚个屁啊……真是个傻瓜。
    邵婷：等你说“安”呢，真是不懂风情！还有啊，不许爆粗……
    陆大元：哦……好吧。保证不爆粗，否则变得和邵婷一样傻。呵呵，安。

    第一次主动联系出乎意料的顺利，邵婷躺在床上，看着月光打照着的皎洁天花板，回味无穷。不止一次翻看着枕头边的手机，虽然她曾经被手机对大脑的伤害吓得很久不敢接电话。
    总想再发点什么，最后还是忍住了，邵婷怀揣着暖意稳稳睡去。

    大元，其实我也愿意发短信的。
    因为我会因为听见你的声音而大脑变得一片空白，以至于忘记了很多想要和你说的话。
这样，有很多我不敢开口说的，都可以让你知道了。

刘佚名

第十六章

    “喂，肖然，有事吗？”当肖然在上午十点拨通陈伊泰的电话时，陈伊泰的语气里略带着一丝疲惫。
    “没事就不能打电话找你啊？真是的，”肖然假装生气，“你声音怎么听起来这么累啊？”
    “没什么。”

    和陈伊泰相识了这么久，肖然已经了解到，对于他不想让自己知道的事情，自己是永远不可能知道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然而当他的一切生活都变成了不足为外人道，我会感觉到异常的不安。
    “伊泰，你真的要邀请大元一起去吗？”
    “不了，他小孩子懂什么探险啊。而且他最近工作很辛苦，让他休息一下吧。”
    不知道这是一句实话，还是一个借口，陈伊泰做的事、说的话，肖然有太多的不了解。
    “那好吧，你好好准备，我们周末就出发咯！好兴奋！”
    “嗯，没别的事就挂了吧。”
    “好……”

    如果太过期待一件事的到来，会让时间变得慢一点吗？
    在车站等车，几乎把所有会停靠的车次都目送一遍，才能等到自己要坐的。在一次次的期盼中，变得愈发敏感而希望这样的等待一直持续下去就好，所等待的却因为害怕会出现不如意的事情而不敢面对它真的来临的那一刻。
    到底是因为等待而温暖，还是因为等到了才欣慰？
    抑或，二者都有？

    周末是个大晴天，早上九点，陈伊泰的悍马h3在肖然楼下准时等候。
    楼上的肖然还在为穿裙子还是穿裤子而烦恼不已。
    “穿裙子呢，可以让自己更有女人味，还可以炫耀一下自己白嫩的小腿，可是说好了去探险，穿裙子会不会让他觉得自己不把所谓的探险当回事呢？不过也真是的，男人啊，这个北岛就这么点地方，能有什么地方好探的？真好笑……”
    肖然本想让陆大元给自己当当参谋，可是一大早起床就发现屋子里只剩下了自己一个人。
    “好久没和他说话了，真的这么忙吗？”
    这样的念想一闪而过，肖然很快又回到了裙子和裤子的问题上来。最后，在陈伊泰催促的喇叭声中，肖然决定保持一个淑女的形象，穿上裙子就匆匆下楼了。
    “怎么这么久啊……”陈伊泰没有穿自己标志性的风衣，一袭运动装倒是难得的勾画出男人活泼的一面。这时，他正懒洋洋的靠在车门上，对着肖然没好气地说。
    “哎，怎么说也算是第一次约会耶，这么快就没耐性啊？”肖然调皮的摇了摇头。
    “好吧，你今天真漂亮。”
    “那你倒是说说看，我哪天不漂亮啊？”
    “说不过你，走吧。”
    “哦！出发！”

    悍马h3平稳地开在北岛的马路上，一袭荒凉，一股清澈，几夜几世纪，窗外总是上演着各种各样的天灾人祸，坐车的人则做一个木然的观众，连表情都显得木讷。
    “要听歌吗？”
    “好。”
    依旧是《River flows in you》轻快的旋律。
    “你也很喜欢这首曲子？”
    “是啊，我记得我最落魄的时候，冬天，几天吃不上饭。那时候我就在音乐厅外面徘徊，想看看有没有哪个有钱人可以救济一下我。说白了就是乞讨吧。那时候，音乐厅里有一个钢琴师经常弹这首曲子，最后是他给了我一顿饱饭。还告诉我，做人，特别是做男人，要靠自己的双手去闯，去追求自己的梦想，而不是仅仅为一顿饭就低三下四，委曲求全。我永远记住了一个男人应该做的事，我开始拼搏，最终小有成就。我知道成功谈何容易，但是一颗追求梦想的心不能让它停止跳动。”
    “嗯……说的真好。”每次面对陈伊泰的长篇大论，肖然总是因为崇拜而冲昏了头脑，实际上陈伊泰说什么都不是很清楚，就觉得这个男人只要开口说话，就一定是金玉良言。
    “那你呢？这首曲子给你带来的是什么样的回忆？”在驾车的间隙，陈伊泰转过头看了看副驾驶座上的肖然，用眼神鼓励着她说点什么，一个进入对方是世界的敲门砖。
    “嗯……其实我还有一个妹妹，只是在我七岁的时候被父母送人了。当初因为穷，基础不好，我的成绩始终很靠后。自暴自弃，根本没有一点的未来可言。爸妈好说歹说求一个教钢琴的老师收留我，让我做他的跟班，然后教我几首曲子，这样以后也算有个一技之长。没想到老师在教了我几次之后，觉得我天赋异禀，很适合学习钢琴。这让爸妈都很欣慰。于是我就没日没夜的弹钢琴，我要出人头地，我要让爸妈过上好日子。后来，我参加了一个全国性的钢琴比赛，并且获得了最具潜力的钢琴新星的称号。可是，我妈妈却病倒了。她患的是家族遗传的乳癌。我们家穷，没钱治病。我妈妈一辈子劳苦，临死前还是为我担心，怕我总有一天也会得这个病。我妈去世的两年后，我爸在一次施工的时候意外坠楼，也死了。我唯一的亲人就是我失散的妹妹。在我变成孤儿之后，从以前的邻居那里打听到我的妹妹来了北岛，所以我就辍学跑来这里了。我记得妈妈说过妹妹的身上有一个护身符，不知道她还有没有保留，但是我一定会去找她的！”
    “不好意思啊，明明出来玩的却又讲这些东西……”肖然语气略带着哽咽，很内疚的望了望陈伊泰。
    “不不不，应该我说抱歉才是，让你想起了那些伤心事。别怕，妹妹以后我陪你找。还有，等我们回去之后，我要带你去体检一下身体！”陈伊泰严肃的说道，不允许肖然说半个不字。
    “谢谢你。”
    “人的一生总会经历一些不快乐，所以我们需要一个强壮的心脏，去坚持跳动。”
    “嗯……”
   
    陈伊泰感觉到肖然的兴致不高，也就很自觉的闭上了嘴，随手将车上的广播打开，一个电台主持人很煽情的抛出了一个问题：
    如果给你一个时光机，你会愿意回到哪个时间，又想前往哪个时间？

    肖然被呼啸而过的风吹乱了长发，往昔的种种情景却清晰不已。她记得自己七岁的生日，全家人其乐融融，爸爸更是特地买了生日蛋糕给肖然庆祝。本来兴奋得手舞足蹈的妹妹在看到蛋糕之后，嘟起嘴，奶声奶气的说：
    ”我生日的时候要更大的！”
    肖然还记得那一天爸爸妈妈都很忘情的享受着天伦之乐，那个生日是最难忘而又最短暂的一段时光。可是好景不长，因为妈妈的病，爸爸无可奈何的将妹妹送给了一同在外打工的工友，可怜的妹妹连一个完整的生日都没有在家过过。
    肖然还记得妹妹在离开的那天，哭得很厉害，口里一个劲的叫嚷着不要去。爸爸对要上学的自己撒谎说因为妹妹生病了要去看医生。肖然在临走时还亲了亲妹妹，告诉她要坚强。当肖然知道妹妹不会再回来时，曾歇斯底里的对爸爸吼叫，甚至辱骂，她不知道妈妈的病情，她只当是爸爸抛弃了妹妹，她打算要恨爸爸一辈子。
    然后，妈妈就病倒了。这时候，肖然才知道爸爸有多苦。在每个妈妈因为疼痛而呻吟不已的夜晚，肖然看着爸爸落寞无奈的背影，偷偷的躲在被单里哭泣。她的小肩膀还撑不起更多的压力，她只是恨，恨老天爷为什么要对自己这么残忍。一切的一切，在妈妈去世后达到了极致。肖然开始变得疯狂，会无缘无故的傻笑，会突然指着天空破口大骂，这时候，只有钢琴可以安抚她的心，在黑白的世界里，她看到了母亲和蔼的笑容，她看到了曾经爸妈送自己去学钢琴走过的小路，她看到了自己唱歌妹妹跳舞的每一个夜晚的家庭节目……她看到了她短短的十几年里经历的最美好的瞬间。
    两年后，爸爸意外去世，肖然却彻底成熟了。曾经住过的地方有太多生命难以承受的沉重，她真的很累。她放下了在家乡的一切，到北岛来重新开始。

    如果可以，我愿意回到七岁生日的夜晚，让妹妹做一次主角。
    如果可以，我愿意回到妹妹送走的那个早上，求爸爸把妹妹留下。
    如果可以，我愿意回到学校，学习再努力一点，这样父母就不用为了钢琴比赛的报名费苦恼不已。
    如果可以，我宁愿生病的是自己，让妈妈爸爸和妹妹快快乐乐的活一辈子。

如果真的可以，这就不是人生了。